从那时起,含章中人人皆知此女乃是布在醒月的暗棋,只是为了引出真正的掌局者,才演出了那场娴月殿遴主的戏码。
她背后的主子,是栎炀的华容公子?还是东皋的公子荻?棋逢对手,谁先动谁先死。
醒月神女,百羽朝祥,多么讽刺的巧合,终究还是你耐不下心,缺了火候。
天香阁小谢十年心血凝化,天心兰天下第一香,全都用在了你的身上。你有心争东皋皇位,恰恰便合了公子兰的心意。
醒月国皇储夺权,经年内乱下来已是满目疮痍,若此时栎炀与东皋联手,醒月无可匹敌,便是亡国的下场。
柔兰阁中梨花白浓稠苦涩,雕栏外的一轮新月如钩,公子兰俯在我的耳畔淳淳叮嘱,若想求得一身命,逍遥自在,用东皋的皇位来换。
我身来东皋,三年相处,简荻,这世间知你最深者莫过于我。你心中作什么念头,只当我全然不知,紫宸府中与我整日鹣鲽情深都是做给那些明眼的瞎子!
你争皇位,争得是我的命,我自然愿助你一把东风。但人非草木,想起往日里种种做作,我却无力问你,也无力问自己。
这心,可还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简荻越众而出,跨上龙首金阶,几步走过我的面前,我站在剑丛下,冷眼看他。
他步履稳健地走到龙椅前,合身落坐,一双凤目睥睨殿宇环视众人,群臣刹那间纷纷跪地,朝他顶礼跪拜,口中三呼帝君。
我收回视线不再看他,迈过龙首走下殿去,嫁衣云摆扫过跪地的臣子们,我俯视着众人的脊背,走到启仁殿门前。
身后传来一声幽然的叹息,他的声音响起在金殿深处。
“爱妃留步,今日你我大婚典礼未完,欲往何处?”
我推开殿门,一阵朔风迎面刮来,吹落了盖在头上的红纱,凤宇金冠玎玲落地,倾泻下纶起的发髻散乱。
我转身,随风而立,轻薄的嫁裳层叠乱摆,飞扬在眼前,红得似血凝结,妖艳诡秘。
还未及答言,一声惊恐的尖叫打破了满殿肃穆:“妖女!白发妖女!!”
风将我的满头长发曳入金殿,割碎了视野,一片凌乱视线中我看到简荻端坐在重影深处,却再也看不清他的眉目。
青丝换华发,凤宇霞帔,湮灭了前尘旧事。
我在金殿之上瞬息华发,伸手拉住身上的嫁裳衣襟,用力一扯,裂锦声划破鼓膜。
红纱飞扬,被风卷入殿心,翻转了几下翩然落地,我仰起头,与他极目对望,白发在鬓边眼角如云影乱。
撕袍断义,从此后天高水远,与君天涯海角,相逢一笑不相识。
你我时至今日,终成路人……
东皋皇之外,君亦清早已骏马相候,我翻身上马,与他一道洒蹄而去。天上扯絮般落下雪片,疾行到日暮时分,我的全身都被雪水打透,他才勒马停下,转头冷冷看向我。
“东西拿来。”
他摊开掌心,伸到我的面前。我笑了笑,从袖中拿出玉珏递过去。
“君亦清,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可否坦言相告?”
他迟疑了下,但还是轻轻点了下头。
“连真姑姑当年接你入含章,公子兰许诺给你什么,竟能让你甘心如奴如仆随简荻来东皋?”
他神色间怔忪了下,目光凝起厉色,雪落无声,盖了他满头满身。我和他无言对看,他蓦地瞪我一眼,抖落了身上的积雪,扬起手中马鞭抽下。
马儿吃痛,甩蹄猛地向前蹿出,我望着他的背影喊了声:“诶!你还没说呢?”
他在暮色中回过头来,马驰入林,他的声音远远从林中穿出:“你的命!”
我怔了下,立在马上俯身大笑。
“爹爹,你看那人。”林外的雪地上,背着柴的孩子指了指我,惊诧地喊了句。
“不要看,不吉利的。”扛了斧头的汉子单手推了下孩子的后背,急匆匆地远去。
我在漫天飞雪中,渐渐收起笑声。林中转出一道身影,白马翠衣,绿眸如玉。
“姑娘总有事可笑,几日未见,可是忘了碧华?”他唇边的浅笑模糊在风雪中,翠衫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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