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北猎发狠抿唇,他不说话,只是一抖手中的太杀矢,殿上登时炸起一声血r_ou_爆裂的低响,说话的道人闷哼一声,半边的臂膀已被轰得血r_ou_模糊,金红的血液不住顺着鹤氅袖袍往下滴滴答答。
帝鸿氏立即扬起手,将一干修者义愤填膺的声讨堵在喉咙里。
“都退下。”他低声道,“没有传召,不得进殿。”
少顷,待殿上的人群陆续退下,他方缓声道:“自古以来,正邪就是争斗不停的两派,有时邪不胜正,有时正不压邪,彼此间就像太极图上黑白两方,相互追逐,相互转化……孤、我即便作为人皇,亦无法擅自决定两方的胜负去留,唯有制衡,乃是为君之道。”
封北猎冷冷看着他。
“我很抱歉。”他说,“蚩尤与我结交多年,我们既是对手,也是朋友,他因疏忽中计而陷入盘古脐……我感到遗憾。”
“你知道他被魔门设计陷入盘古脐。”封北猎用一种下定论样的语气说,“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可你就是不闻不问,是吗?”
他的声音逐渐带上了疯癫的痴狂:“可是我!我被他们折磨了十余年,被你们中原一脉的人族折磨了十余年!他们光是折磨我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来害我爱的人!他们,你们,已经把我的一切都夺走了!为什么不能给我留一个,哪怕只有一个也好啊!”
“我问你,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c-h-a手去管,为什么要视而不见?!”
帝鸿氏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近于无情的冷漠,他道:“天不为人之恶寒也辍冬,地不为人之恶辽远也辍广——修道之人,修的是千年道心,求的是万年道果,区区十余年的时光,不在我们眼里,更不在天意的眼里。”
苏雪禅心头一跳,眼下帝鸿氏这番说辞,同当日娲皇第一次召见他时说的何其相像!可真的是这样吗?娲皇可以说出这番话,因为她是天意至圣,创世神明,然而帝鸿氏不仅是修道者,他和蚩尤一样,都是统领一方,肩头扛着治世责任的君王啊!
他犹疑地蹙起眉头,略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下方帝鸿氏的神情。
很显然,他的说法并不能令封北猎感到满意,他向前两步,颤声道:“就……只有这样?你的理由,只是这个?”
帝鸿氏侧过身体,将一半面容都掩在晦暗不明的y-in影里,他道:“我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
苏雪禅一时竟然愣住了。
封北猎睁大了眼睛,继而用一种狂乱的,差点喘不上气的声音嘶吼道:“什么问心无愧、清者自清——你就不是问心无愧!你根本、你根本就是……!”
……他根本就是怀着私心。
苏雪禅望着下方歇斯底里的封北猎,自发替他补充上了这句话。
就算是再宽厚仁明的君主,也会怀有私心。
帝鸿氏那番冠冕堂皇的话没有唬过在场的旁听者,蚩尤与他相抗多年,盘踞蛮荒的九黎始终是横在中原一脉的喉间刺,就算魔道逐渐把黑手偷摸伸向九黎,骗害九黎的稚童又能如何?无论手段残不残忍,脏不脏,都是在消耗九黎的新生力量。任是他心中转过多少连绵曲折的犹豫,瞻前顾后的思虑,终究是选择了撒手不管。
可惜天意无常,怕是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此事的帝鸿氏都没有想到,魔门居然会直接牵扯到蚩尤的身边人,再牵扯到九黎君主本身,酿成这次大祸。
站在苏雪禅的角度,以一个简单粗暴的说法总结,就是帝鸿氏这次玩脱了。
而且这一脱,就把洪荒千年的安宁给脱出去了。
苏雪禅深深闭上了眼睛,用捂住了自己的额头,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站在封北猎和蚩尤的立场,此事毫无回圜余地,全是中原人族之过;站在帝鸿氏的立场,此事虽为座下魔门的过失,可大头不在他,中原道门依然清白无虞,他仅是间接纵容了这一行径;而站在苏雪禅这个旁观者的立场……
蚩尤无辜是真,其后性情大变、暴戾恣睢,妄图用残暴手腕一统天下亦是真;封北猎历尽磨难、痛失所爱是真,迫害妖族千年,陷众生于水火之中亦是真,又要如何评判,还能如何评判?
“黎渊、黎渊……”他抱着头颅,忍不住声声低唤起来。这一刻,他多么渴望那个气息清冷如海渊,怀抱又炽烫如沸火的男人就在身边,他可以将自己藏在他的怀中,把这一切都说与他听,而他也一定会把自己抱起来,语气里带一点纵容的讥笑,叹息着溺爱地喊他小穷鬼……
哪怕经历了如此之多的事情,黎渊在苏雪禅心中依然是无所不能的龙君应帝,带着他一如既往得傲然与凛冽,毫不犹豫地挡在他身前,挡在他与这个纷杂世界的身前——
——“我接受你做出的一切选择和决定。我会用尽全力,哪怕拼上我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如果是他,在遇到这种事之后,又该怎么做?
第107章 一百零七 .
其后的岁月, 都如陷在旋转的漩涡中一般奔流起来,封北猎败走九黎蛮荒,即便手持太杀矢,他还是无法战胜现在的帝鸿氏,不得不带着满身的血腥和伤痕退回九黎,守在蚩尤榻边。
蚩尤的状况慢慢好转,一开始, 他只能偶尔睁开眼睛,虚弱无力地看一看身旁的封北猎,渐渐的, 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九黎君主的神力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他一如从前那样,可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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