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两三天,我也不清楚这种邮递流程具体需要多少个作业日,只能当他是还没收到,他没提,我也不问。
他弟那盒喜饼在我家摆了好几天,我不爱吃甜食,却又觉得这样喜气的东西丢了浪废,于是拿去银坊给那些小姐分去吃;她们看到喜饼的时候各个睁大眼睛,七嘴八舌地缠着问我是不是结婚啦!什么时候啊!……我挺佩服这群女人的联想力,索性也跟她们开起玩笑,说:「是阿,结了!以后跟我保持点距离。」她们惊呼连连,像是全都相信了一般,拼命问我老婆长得什么样子、漂不漂亮、有没有照片云云......起初我还能应和几句,后来发现简直没完没了,就懒得再理她们。
谁知道这个芝麻绿豆的小事是怎么传到小丽耳里的,她人都不在银坊干了,居然还能当晚就知道这件事。我不禁暗想这群女人的舌头还真是长得超乎男人想象。小丽半夜就打了通电话给我,又再发疯,歇斯底里地质问我是不是真结婚了,骂我是个贱人,又问我娶得那个贱人是谁……那声音一听就知道是醉了,她又哭又闹,吼得我耳膜隐隐作痛。
对她这种经常失控的行为,这几年来,我算渐渐习惯,于是也没说话,只随着她骂了十几分钟,我不会随便挂她电话,曾有过一次直接挂断的经验,结果就是她醉醺醺地拿着刀跑到我家楼下,扬言要割腕。
「高镇东!她到底是谁──你告诉我!她是谁!」……
「她有我爱你吗?她有了是不是,你为什么娶她都不娶我?」……
我把依旧通话中的手机放进口袋,模模糊糊地再也听不清楚她说些什么,只隐约听到她最后一句话,好像是叫我去死。……
那几天很奇怪,总有各种意料之外的女人给我打电话。
先是小丽。再来是那个失踪的小萍。
二十七号那晚差不多十点左右,我发现手机里有两通未接来电,相隔的时间很短,却都是无号显示,起初我没在意,直到接近十二点时,柜台那里一个小姐跑来找我,暧暧眛昧地说有个女人打电话到店里来指名找我。我去接了电话。是小萍。
店里本来就有些吵,那头听起来也不安静,小萍说:「东哥,是我──小萍。」
我没听清楚,又问了一次,才知道是她。
我态度不冷不热,也没去追究小萍突然消失的理由,只问她有什么事。
那头先是吱吱唔唔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我有点不耐,就对她说我还有事忙,如果没要紧事就先挂了,她才急急喊了声,迅速说了一句:「东哥,是我对不起你……你──你最近自己小心一点!」
我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头就匆匆把电话挂了。
重新翻出她以前留下的号码,一支是家用号,一支是手机号,打过去不是没人接,就是停用…….
我以为她说对不起,指的是两个礼拜前她同居人来银坊闹事的事,我将那个男人交给警察处里,按情况肯定会被送去验血再直接拘留,这个梁子虽说是结下了,可难道小萍还不知道她男人已经被抓进去了?她还怕他来找我麻烦?......
没多久店里的客人多起来,因为华姐不在的缘故,我变得比平时更忙,也就没特别把这通电话放在心上…….
凌晨三点四十下班后,照旧在店门口跟小姐们道别。
林森北路的夜晚大抵如此,天色就跟重工业污染过的河水一样黑,几根路灯杆旁长年有干不去的污迹,不是醉汉扶在那里吐过,就是有男人在那里拉下拉链撒过尿,于是我们这里流行一句老话,靠墙不靠墙角,抱柱不抱电火柱……
我的车基本都停在一个固定的区块,只跟银坊隔了一条巷子,我边走边习惯性把手机拿出来看,有封来自程瀚青的未读信息,正要打开,忽然就有电话打进来。
───又是小丽。
我想也没想,直接按了切断,结果她又打来。
「操…..」我低骂了一声,忽然觉得很烦,于是连程瀚青的简讯都没能看,就把手机塞进口袋,手机不停地震,响了又断,断了又响……..
穿过巷子,我走到自己那辆破车旁,今晚依旧没有一个男人站在那里抽烟,可旁边的车格里却意外停了一辆异常招摇的街车。
我在银方上班这么多年了,从未在附近见过它一眼。若是我见过,肯定忘不了。
──我想是个男人都会对它移不开眼。
定定盯着那辆介于档车与重跑之间的机车,我忍不住停下脚步,视线从崭新的龙头缓移到车尾───红。大红的。身侧银色的排气管极其明亮。黑色的皮坐垫向后延伸,左右边还各安着一只黑色的风骚皮箱,摩登又惹眼……
我皱起眉头,心中渐渐浮起一个不可能的答案。这个答案让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疯狂。
左右看了看,确实没有看见程瀚青的人,旁边那辆破车的挡风玻璃上,有包鼓起的白色信封正卡在雨刷里,我抽出来拆开,倒出来的是一把车钥匙。
我站在原地很久,后来慢慢蹲到地上,对着那把车钥匙笑。从不可置信的笑,到恍然大悟的笑。就是笑。握紧那串钥匙,锯齿面陷入指腹里,压出一道深深浅浅的痕迹,好像给人咬过一口似的,我将拳头挡在嘴前,久久无法平静,兴奋得不能自己,
我无法形容当下那种心情,浑身的血液在全汇集在胸腔里奔腾,惊喜、震动,还有焦灼的亢奋───它们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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