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嬷嬷把筷子递到杨翰手里笑问:“小郎君来服侍主母用酒食吧。”他心道:既已经进来了虎狼窝,我又何必再拘泥于事,倒显得咱们中原子弟不丈夫!且先摸摸这厉王妃的底子再说。杨翰默默依着老妇人的样儿做了个肉卷递到素缕忽兰嘴边,暗想:这王妃的年纪如此,权且当做是服侍家中长辈了,也不算过了男女大防。
素缕忽兰也不同他客气什幺,一连吃了两个味浓肉厚的卷子,又喝了几杯奶酒,心满意足地靠后瘫坐在软枕上叹息:“唉,越老越不中用,吃两片肉也克化不了啦……”杨翰忍不住把这圆润的胖妇人和英武俊美的萧绰烈放到一起比较,若无人说,谁信这两个人竟然是夫妻呢?当初在边关月下,萧绰烈对自己坦然告知,家中有病亡的兄长,他为家门之故依照燕人的风俗续娶了嫂嫂,但彼此间一向是相敬如宾,并无什幺夫妻之实。那会儿自己满心念着是如何脱身,只敷衍男人说不会介意此事,待进了萧氏家门定然如同孝敬长辈一般礼敬他那可怜的苦命老妻。谁料到天意作弄,今日果真要应践当天誓言,身居下位伺候萧绰烈的王妃……
他脑中纷纷乱乱,胡思乱想。素缕忽兰拍着鼓起的肚腹,忽而问杨翰:“阿都刺吓坏你了罢?好孩子,你不要把今天的不痛快放在心里。在追求爱人这件事情上,少年人是最不知道退让的,就像牛犊敢用软角去顶撞猛虎。他心里想着谁,就想要搂着谁睡,这便是男人的天性。咱们的家门规矩同中原并不一样,你并非正室,又不会给王爷传承子嗣,若是不经意看上哪个走进这内院的男人,要同他们fēng_liú快活一番也是无妨的。即便是王爷同我,也不会拘着你有几个相好。”
杨翰无端受了场轻薄侮辱,心中早有些芥蒂,闻言铁青着脸道:“在下年岁既长,人也病弱难看,真不敢当世子厚爱。何况中原风俗和贵国大相径庭,杨某的确难以认同贵国的内帷风俗。在下恐怕是无法屈身服侍世子殿下,请问又该当如何问罪呢?”
厉王妃慈蔼地笑笑:“纵然阿都刺是王府世子,倘若你不情愿同他结下欢喜缘,既有我这个公正的女主人把守门户,那也没有谁可以勉强小郎君解开衣衫的。”
杨翰对她这番保证半信半疑,然而眼下除了依傍着当家主母又不知道谁可以作为依仗。他陪着素缕忽兰又消消停停喝了些酒,彼此但坐无言。直到傍晚萧绰烈才出宫回府,听闻心爱的小羊羔白天受了侄子调戏欺负,亲自来飞鸿殿接人回去。杨翰等到就寝时分也不见萧绰烈说什幺责怪侄子的话,忍不住愤愤然质问他:“王爷自称是为人丈夫者,为何听凭家中晚辈肆意轻辱于我?这等秽乱内帷的极恶之事,也不见王爷责罚元凶!果真是好门风、好家教,让咱们中原子弟大开眼界!”
萧绰烈面色有异,仿佛忍不住想笑,又立刻端起正色靠近了杨翰,轻轻揽住他后背柔声安抚道:“王妃已经惩罚他闭门思过了,是我不曾先告诉你这些繁琐规矩,致使你意外受了惊吓……阿都刺对你先有救命之恩,后来又有思慕之情,可你是走马纵横的英雄儿郎,何必跟这心愿落空的可怜孩子计较?你只要狠下心不搭理他,便是对他最大最厉害的惩罚了。”
杨翰暗想:如此离间他们叔侄也不行,燕人私行败坏,从这件事入手搅乱局面是不行了。何况在这萧氏王府里,他们都是尊贵的主人,谁肯真心袒护我这样一个卑贱的异族奴隶?倒要防备那小狼崽子怀恨在心,日后还会卷土重来找我的麻烦。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对萧绰烈还怀着一份莫名的期待,见他并不为自己受人侮辱之事发怒,郁郁然十分失落。又想到,他昔日为我砍杀了宫中卫士,不吝为此得罪皇帝却又是什幺道理?心如乱麻之下,倒头卷住被子睡了,也是无心理会萧绰烈再三求欢的暗示。
受尽冷落的厉王讪讪摸着杨翰紧绷的后背吻了又吻,无奈挑逗良久没有回应。他知道杨翰犹在记恨今日那场闹剧,生怕一时逼迫太紧反而不好,也自认命地从身后抱住气鼓鼓的小羊羔安分守礼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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