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开心起来。顾云秀把自己的脸捏成了鬼脸。
杨望亭那场庆祝会过去快一周,顾云秀仍没有回香港,还有几场戏在广州等着她去演。
“秀秀,是下周六晚上的江南大戏院对吧?”贺芝瑢轻轻一拨手中琵琶,弦声琤的一响,“一定去捧你的场。”
“好呀!”顾云秀开心地笑起来,“仪姐也去吗?”
“当然,票可给我留好了。”江仪笑着夺过对面的琵琶,“秀秀来了你还练什么,把这宝贝丢下几分钟行不行?”
贺芝瑢也由着她,琵琶被拿走后,就理了一理自己的头发和衣襟,说:“可惜玉声最近没有心情,否则非将她也拉去不可。”
“……声姐怎么啦?”顾云秀感到心脏漏跳了一拍。施玉声今天不在曲艺团,她就是挑着这当空来的。
“还不是家里那点事儿,”江仪叹一口气,“她办离婚手续了。”
第8章 帝女花
施玉声为什么离婚,顾云秀并不知道,但她还是彻彻底底地懵了。
突如其来的消息仿若闷雷倒劈而下,骤然把她炸了个不知所措。传奇里有一个故事,说多珠鸟野性难驯,捕鸟人擒获此鸟后,必先以一桶浓稠蜂蜜从它顶上灌落,如此,浑身沾上蜂蜜的多珠鸟便缩头收爪,呆若木鸡,在旁边打上一铳子也不会飞逃,不过一刻即驯服如家雀。现在的顾云秀便是那被泼过蜜的多珠鸟,身心麻木,忘掉了自己,脑子里除了施玉声还是施玉声。
《帝女花》正式登台那日,饰演长平的小花旦叶雯不住吞气吐气,紧张得头上的发冠也戴不稳,歪歪坠坠。顾云秀看得要笑,搭档过的演员那么多,还真没有这般可爱的。
“明明不是第一次登台,响排也过了两轮,还抖什么?”她伸手替叶雯扶正凤冠,轻轻一用力,压到小旦头上。
“可这是与秀姐你合作……”叶雯的声音如同蚊蚋般渐说渐消。
“你之前是广东粤剧院一团的,合作过的大老倌,像丁帆、黎向阳这些,我拍马也赶不上。”顾云秀拍拍她的后脑勺笑道,“跟我的动作,吸气,呼气,吸气,呼气……行,上台啦。”
她们都是职业戏曲演员,一出虎度门就没了自我。叶雯唱着唱着便不再紧张,水袖抛出徘徊影,声音啼啭得仿佛融入了崇祯帝女的一缕芳魂。顾云秀更是情绪丰沛,把个周世显演得入情入骨,一颤就是一段伤。全场演下来,她只唱偏了一个音。
偏掉的音是“明朝驸马看新娘”的“娘”字,唱到这句时,顾云秀一晃眼,正巧看见台下的施玉声。
她行内的好友,如易筠兰、向雅燕、贺芝瑢和江仪都坐在第四排,施玉声却没有和她们一起,她独自坐在第七或第八排靠边的位置,若不是那一侧头,顾云秀可能整场演毕都不会发现她。
那一个音最终还是偏了,幸好观众们没有在意。
大戏谢幕后,顾云秀跑到后台,顾不上卸妆就给施玉声发短信:到衣帽间等我。
她一边匆匆摘下头饰腰带,一边等待对方的回复,然而直到她把脸上油彩擦去,手机仍安静地躺在化妆台上,未曾再响半声。顾云秀内心一慌,连那身花烛戏服也换不及,揣着颗怦怦跳动的心急忙赶往衣帽间。
门一推开,波浪似的大鬈发乍然跳入眼来,顾云秀忽地涌上一股不知哪来的委屈,站在门边,却再开不得口了。
听到门边响动的施玉声转过头来,尽管薄施脂粉,眉宇间仍有些憔悴灰暗,显出她最近确实过得不太好。
“等久了?”顾云秀终于挤出一句。
“不,刚到。”施玉声的目光略显冷淡,其实这话倒是不假,她接到顾云秀的短信后,本打算当看不见,是在双脚都将近走出戏院时,复又折返回头的。
顾云秀怯怯地叫一声“师姐”,手指捏着身上未换的红袍,又没了声音。
施玉声不能不说话了:“云秀,演得很好。”
顾云秀应道:“哦。”
哦?这叫什么回应?施玉声略蹙起眉尖,复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门扇闭掩的衣帽间中唯独她们二人,顾云秀望着眼前稍显消瘦的施玉声,仿佛魂游天外般,怔怔问道:“你离婚了?”
“我们分居很久了。”施玉声避过她凝注的目光。与任宁辉分居,是在一年半之前。
“为什么?”
“……感情不合。”
“怎么不合了?”
“我……”
一句话说不出口,施玉声感到非常难堪,她并不是为了像个犯人似地被审问才到这里来的,但看顾云秀连一双明眸都失去了神采,又不忍心责怪,只闭紧了唇一言不发。
见她不答,顾云秀的表情渐渐变得泫然欲泣,忽然几步上前,扶上她的手臂,说:“我不会再见你了,你放心。”说罢她一跺脚,狠狠转身,大步往门口走去,袍袖带出一股冷风。
“别走!”她身后的施玉声捏紧了拳,骤然朝那鲜红的背影叫道,“顾云秀你回来给我说清楚,你是什么意思!”
她竟投身追上去,一把拉回了步履稍见踉跄的顾云秀。后者的脸庞重新转在她眼前,却如神台上供的泥雕木塑一般,彻底失了感情。
“没有什么意思,我不想见你了。”昔日黄鹂鸟似的声音,此刻像有丝丝裂痕。顾云秀想让自己这句话听起来任性或孩子气一些,可这超出了她所掌控的能力范围,因此落在对方耳中还是空白的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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