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报复而在他出狱后便上书告老还乡,同全家连夜离开了京城,而现任的狱头则谄媚地笑着,来到了程守逸的面前,将他领到陆馨的面前,并贴心地退远了。
而这也正合程守逸之意,因为他接下来要问的话,对于他这样地位的人来说,的确是比较难以启齿。
在看到狱头远去后,程守逸凝视着陆馨背对着他的身影,道:“为何?”
程守逸再说下去,可他也知道,陆馨必然十分清楚他要问的是什么。
听得程守逸的话,背对着程守逸的陆馨冷笑一声,缓缓转过头来,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可以看出,在天牢中的陆馨过得十分不好,甚至比曾经的程守逸更甚。
她的眼中充满了血丝,收在袖中的手也是有干涸的血迹凝固,再不复以往的柔嫩白皙,可以看出她的确是受过刑的。可就算这样,她的背脊却挺得笔直,就连她的头发也被她打理得一丝不苟,若是不看她白色囚服上的斑斑血渍,恐怕没人能想到,她的确是一个囚犯。
陆馨冷冷地看着程守逸,短促地笑了一声,道:“为何?”
她的声音干涸而嘶哑,但她的语气却像是雪一般冰冷,道:“到了现在,你竟然还不明白我是为了什么吗?!”
陆馨反问程守逸,但程守逸却是真的不明白。
他不明白陆馨为何自始至终对他一句解释也没有,更不明白她为何这般不信任他,更不明白陆馨为何这般……恨他。
“恨你?”陆馨似是看出了程守逸的想法,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恨你吗?不,我瞧不起你,我瞧不起为了讨好心上人,把自己儿子的生死都置于脑后的你!!”
这话一出,犹如石破天惊!
程守逸睁大了眼,心中又是骇然又是惊愕。此时此刻,面对陆馨的话,程守逸甚至不知道该惊诧于陆馨得知了自己的心思,还是惊诧于陆馨对于他的指责。
但程守逸既不愿意相信,更不愿意在陆馨面前承认,道:“我何时有过什么心上人?”
顿了顿,程守逸继续道:“我何时又为了什么‘讨好心上人’而将谦儿置于不顾?!”
“谦儿?”陆馨蓦然起身,那双充斥着血丝的眼睛瞪着他,咄咄逼人,“你以为是谦儿?!难道你忘了,你的儿子除了谦儿,还有恭儿吗?!”
恭儿?
程恭?他的大儿子?
程守逸越发不明白了,皱眉道:“这又同恭儿有何关系?!”
“有何关系?!”陆馨厉声反问,泪盈于睫,神色却越发冷了,“你竟然问我有何关系?!”
“那我且问你,你可还记得,恭儿出生的日子和他刚出生的模样吗?不,你当然不会记得,因为自我们新婚后的第二天,你便出征了,一走就是两年。”
“那你又记不记得恭儿第一次见你,第一次叫你父亲的时候,你是怎么回答他的?不,你当然不会记得,我来告诉你,你同他说,‘好孩子,父亲还有事,你去找你娘吧’。”
“那你还是否记得,恭儿第一次习字,第一次去学堂,第一拉弓,第一次想要同你撒娇的时候,你是怎样回答他的吗?”
“‘哦’,‘好’‘我知道了’‘去找你娘吧’。”
“推诿,无尽的推诿!在你心中,恭儿到底算是什么?!”
程守逸张口结舌,半晌后才喃喃道,“这……不一样……这不一样!”程守逸据理力争,“我乃大周大将军,本就忙碌,所以才没有多少工夫关注恭儿,但这却并不代表我不关心恭儿!”
陆馨冷笑一声,眼中泪光更甚,“对,你是大将军,你是定国公,你是大周的英雄,所以你十年来回家的时候寥寥,每次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甚至于恭儿要时常去看挂在你书房的画像,才知道自己的爹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恭儿在世时时常问我,问我他的爹究竟是什么人,于是我同他说,你的爹爹,是世上少有的英雄!正因为有了他,所以我们才能这么安然地在帝都中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才能不受战乱的困扰。他保护着边关的人们,保护着这个大周,他是大周最大的英雄!”
“然后恭儿又问我,那爹爹是否会保护他?”
“我肯定地告诉他,当然。”
“我同他说,你是他的爹爹,你当然会保护他,因为他是你唯一的儿子,而你又是他的父亲,就算素日相见不多,但父子天性,你自然会全力保护他的!”
“于是恭儿坚信不疑,我也坚信不疑,可是……可是我没想到……你程守逸,竟然真的这般狠心!”
“当礼部侍郎的儿子嘲笑他的时候,你在哪里?!”
“当那些公子哥儿硬拉着年幼又体弱多病的恭儿去练习骑射,害他坠马的时候,你在哪里?!”
“当恭儿病重将死,奄奄一息地问我父亲在哪儿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我恨你,程守逸,我恨你!”
“我恨你这般忽视恭儿,让他生时郁郁寡欢,就连死后都不能安稳!”
程守逸心头犹如受到重击,剧烈的痛楚一阵阵泛了上来。
他茫然无措地看着陆馨,开始回想他记忆中的大儿子程恭,但他却骇然发现,他竟是连恭儿究竟长什么模样都不甚清楚。
恭儿究竟是什么模样呢?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望向他这个父亲的时候,眼里是期待还是喜悦还是漠然还是憎恨?
程守逸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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