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啊……”少爷说着,将乱七八糟的头发刮到耳后,刚想再度开口,却猛然弯下腰去,疯了似地咳嗽起来。
看那架势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他心跳微乱,连忙想从床上起来,可刚一抬身,便已有几人冲了进来,扶着那人离开了房间。
少爷走时还不忘回头看他一眼,瞳仁黑洞洞的,像是能将人吸进去。
他心下一紧,一直等那人彻底消失才回过神来,仿佛三魂去了七魄。
他说不出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只在得知那人生着病又不肯喝药时,血管里仿佛有火在烧,连呼吸都带着灼人的热气。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觉得气愤,甚至不经思考的一剑劈开了厚重的门锁,端着药丸杀气腾腾的冲了进去。
少爷躺在床上,浑身上下只着一见薄衫,裹在厚厚的棉被里,闷出一脑门的细汗。黑色的发为此黏在带着不自然潮红的脸侧,见他来时,才悄悄偏过一点。
或许是生病的原因,那人眼中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汽,透亮透亮的,甚至比平时还要清澈几分,明明白白的映出了他的影子。
在他的逼迫下,少爷还是老老实实的将药喝完,逐渐康复起来。
这场小小的风波就算过去了——他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一切回到了从前。
某日他在院中练剑,那人急忙忙赶来,甚至只穿了单衫;他看在眼中,不由得皱起眉,斥了两句。
少爷听闻脸色一红,有几分不敢看他,薄薄的唇动了几下,像是有话要说。
他静静的等,不知为何甚至有些紧张了,攥着树枝的手指悄悄握紧,又很快恢复常态。
那人说:“我想看你舞剑。”
……似乎与以前没什么不同。
敏锐的直觉隐隐约约告诉他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但具体的却又说不出来。
一转眼,又是几年过去,他的剑术进一步精进,再遇上危险时不会像上次那般狼狈。
可若说烦恼,也并非没有……隔壁人家的女人不知为何整日纠缠,阿洵不喜欢她,觉得她像个叽叽喳喳的小鸟,又吵又弱,一掐就死。
多次练剑被人打断,再平复时已找不到当时心境,他本就心情不佳,偏偏那少爷不知为何,反复提及此事,他不耐至极被逼出一句:“我一生为剑,亦为剑而生。”
话音刚落,他便见对方眼里的光芒黯淡下去,嘴角的梨涡更浅,几乎要消失不见。
过了一会儿,那人问:“阿洵就没有想过……可能会喜欢上什么人吗?”
他忍不住转头看他一眼,只觉得胸口一阵烦闷,说不出缘由。
再想起那女人纠缠不停的嘴脸,脸色不由更沉几分,生硬地开口:“不会。”
“……如果有人对你死缠烂打呢?”
“你帮我拒绝就好了。”
“……如果,我拒绝不了呢?”
面对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他终于没了耐心,冷然道:“若是一直纠缠,杀了便是。”
说完这话,他看见少爷脸上的血色尽退,想再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开口。
呼呼风声从两人间穿过,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对方离自己特别遥远,刚要伸手,便听见少爷沙哑着嗓音开口:“我知道了。”
打那天后,那人便生了一场大病,窝在院子里养了足足把月才可出门。他不敢惊扰,只在夜深人静时来到院前站上那么一时半刻,仿佛能隔着厚重的房门,听见那人平稳的心跳。
又是平静无波的两年过去,他已经比少爷高出小半个头了,如今居高临下的看着,才发现那人如此削瘦,苍白的皮肤包裹着细细的骨,捧着暖炉的手腕怎么看都不堪一握。
他看在眼里,胸口不知怎得有些发堵,仿佛有一块巨大的石头一直压着……他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可到底,并不好受。
就连练剑之时都会不自主想起,连带脚下步伐一乱,剑意俱散,徒留一地心跳。
偏偏那没完没了的追求者再度上门,红着脸递来一块绣花的香帕,他看也不看便丢到一边,被对方看见,嘤嘤地哭了起来。
“我喜欢你啊……”女子呜咽着说,他听在耳中,没有半分感动,尽是厌烦。
所以当那少爷喝红了脸,修长的手指摇摇晃晃的勾着他的,指尖微凉,掌心却很热,仿佛攥着一团火。
他莫名被灼了下,便觉得那细软的手掌再一次贴了上来,酒意混淆着药香弥漫开来,有些微醺。
恍惚间,少爷笑了一下,弯弯的眼像天上的月牙,荡开在嘴角的梨涡像是要将人溺死在里头。
那人说:阿洵,我喜欢你。
只那一瞬,他听见砰的一声巨响,连呼吸都有短暂的停滞,连带那颗为剑而生的心,都仿佛要炸开一般。
有什么东西……在失控,他有些茫然的想着,本能的想要将其拉回轨道。
“你喜欢我?”
说到这两个字的时候,他难免想到了那个令人厌烦的女人——为什么少爷也是这样,用这种……这种似乎对他来说显得多余的东西,扰乱他的道心?
一片混乱间,他似乎说错了什么话,少爷眼中的光芒破碎了,零零落落的散在纯黑的瞳孔之中,像是无星无月的黑夜。他脸色惨白的仿佛死人,削瘦的身体裹在衣衫之下,像是随时会化风而去。
他的心乱了,乱得无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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