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菌单盖的却是他的脸,不是下半身。
床车经过牡丹旁边,牡丹抬手就拉住了一根钢架:“等等!”
工作人员停下来,有些气喘,看到牡丹穿着or的专用病号服,露出尊敬的神色:“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牡丹问:“这个人,让我看看。”
工作人员掀开盖着青年头脸的无菌单,露出一张非常年轻的面孔来。他看上去最多只有二十岁,五官清俊,和牡丹在分歧世界时见过的,很像,又有那么些不一样。模仿者嘛,谁是戏里戏外一个样的呢。
只是显然,这个人现在是个死人。
牡丹翻看了他手腕上的标记纸带,上面印着他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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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2018-06-1-031-{ivy}
“他……”牡丹心中恻然,她想起尹令仪与自己道别时漠然的脸,又想起周檀那个面容带笑的模样,不知道那样一个看上去十分温柔的人,对于失去同伴,是否也是如此无动于衷呢?他又是否知道,这个人在本该活着的另一个世界同样彻底死去了呢?
工作人员看牡丹难过的神色,以为他们认识,不禁也有些不忍,赶紧将c1075的脸又盖上了,低声道:“姑娘,节哀。他不是撤出失败,是在分歧世界内重伤无治,与身体切断生命联系后自然死亡的。是一位为了分歧世界努力到生命最后一秒了不起的人呢,我们会将他葬在imi的荣誉陵园中,您今后也能去看看他。”
牡丹没说什么,只是摇摇头,松开c1075冰凉的手,看工作人员推着他离开了走廊。
中午时分牡丹回到imi园区,遇到了柳忘。
柳忘道:“好孩子,回来了?”
牡丹空降登陆顶替孪生姐姐芍药那一年,也不过30岁,在新元纪年的现世,对于近200岁的柳忘来说,确实是晚辈的晚辈。于是牡丹停下来尊敬地回礼:“柳教授。”
柳忘看看她手里拿的表格:“去反馈中心提交脑内数据?你才回来吧,现在身体状况可以吗?”
“能快一步,是一步。”牡丹说着,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由得紧了紧,“【ivy】里面40亿人呢。”
柳忘摇摇头:“我带你吧,这么久没回来,核心实验室那边的新通道你可能不熟悉。”他边说边推了牡丹坐的轮椅,进了电梯,“同一届的孩子们,只回来了十分之七八,还有一批,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牡丹:“怎么会,不存在来不及撤出的问题啊。”
柳忘看她一眼:“你明知故问。”
看来他们和她一样,是不愿意撤出的一群人了。牡丹沉默下去。
而柳忘对于这些不愿撤出的人,也大致心中有数。
登陆之前一段时间,所有权限高而要保留记忆的or都会来到柳忘的心理小组分别接受评估和指导;非空降登陆的一批人尤其受到重视,因为他们即将出生在分歧世界,不仅要做好前期催眠,以保证不进行工作的幼年及童年时期没有关于现世的记忆,还要根据评估,确定每个人取回记忆开始工作的年龄。
而这些人,很容易对自己出生的分歧世界怀抱着超越“工作”的情感,在关键时刻不能顺利自己选择撤出。
虽然这样危急的情形是绝少的,但总会有不得不面对的时候。
例如现在,这一天还是来临了。
柳忘有些发愁。博老头子年纪大了,血压高,心脏也不是太好。他要是知道他最喜爱的后辈不会回来,自己都不确定该怎么安慰。
柳忘接触过那个还未登陆的c1075,【ivy】出事的第一时间,柳忘就知道,那个c1075是不会回来的。博老头子,一定得失去他。
柳忘推着牡丹到达核心实验室区域,也遇上几个强撑着来提供第一手反馈数据的or,都是年轻强壮的男青年,看来也是提前离开维生中心的。
其中有一个,刚被工作人间接到门口,就来了辆闪闪发亮的豪车,车子一停,下来好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追上去就抢人。
被抢下来的是个面孔精致,唇红齿白,染着栗子色头发的年轻人,他在轮椅上挣扎着,声音尖利:“不——不——让我进去——”
而抬着他轮椅往外走的几个人则轮着劝他:“小祖宗,别闹了,你的身体状况现在不合适,调动脑内记忆数据非常痛苦,交生就行了。你偷偷跑出来,三哥要是知道了,我们都没有好果子吃啊。”
那漂亮的青年根本没听进去,仍旧叫着:“该死的——!我不是自愿撤出的,不是自愿的!!”
“艾家那个小儿子吧,还是这么缺管教。”牡丹被吵得头疼,大楼外的工作人员将她接过来,检查了她的表格。
牡丹也是第一次参与调动记忆数据,果然十分痛苦。她简直是被迫回忆了登陆以来所有标志性事件,侵入脑内的微磁场像一只充满好奇的手,带着预先准备的关键点,来回拨弄她的记忆。无意义的地方就迅速拉过,有价值的地方就慢速回放甚至暂停。
她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失去了控制,对时间的感觉忽快忽慢,过去的杂事忽远忽近,尹令仪灰色的眼睛,公司门口开花的盆栽,办公桌上小山一样的文件,加州甜玉米做的冰糕,工作室墙面的巨大荧幕,乱七八糟在她眼前跳动。纷杂的说话声,日夜交替的光影,最后才是万籁俱寂的深渊。
牡丹醒来的时候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可墙上的时计显示不过是三个小时而已。
她的身体状况不太乐观,核心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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