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像是被抚顺了毛发的动物一般。
她恼恨自己不争气,可面对着一丈红,她又何尝争气过呢?
她想要质问一丈红,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余下止不住的呜咽声。
这些日子的委屈,一并的,都在涌出的泪水里了。
一丈红双手环住她,一下一下地轻抚着,笑道:“傻姑娘,你现下将泪流尽了,往后遇着更伤怀的事情,又该怎么办呢。”
洪绡揽得愈发紧了,好似要将自己,整个儿都给揉进一丈红的身子里,她道:“现下我将泪流尽了,往后就没有更值得伤怀的事情了。”
一丈红隐隐地叹了口气,不甚分明,落在洪绡耳里,却分外的刺耳。
一丈红没有说,她也就没有问。两个人这般静静地依偎着,直待洪绡的呜咽渐渐变成抽泣。
“你这般,算不算越活越回转去了。”一丈红的轻缓地道,她的声音声音带着戏谑,一如从前一般,她们好似从未分别过。
洪绡湿润着眼眶,又想哭,又想笑,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她扯了嘴角,强笑道:“从来不曾往前走,何曾算是活回去了呢。”
一丈红轻叹一声,却越发笑得温柔。
洪绡哭得够了,蹭了蹭面上的泪珠,总算放开了手。只是她仍扯着一丈红的手臂,好似不安的孩童,一刻也不敢松开。
她是想要质问一丈红的,可见了一丈红的模样,却什么质问也说不出口了。
一丈红的头发,如雪一般的莹白。垂在肩头,落在衣上,红色的衣料与白色的头发,对比那样刺眼。
洪绡怔怔地伸出一只手,探在一丈红跟前,仍是丝缎一般的触感,落在手心里,有些凉,像是成片的雪花,不提防就会化了。洪绡绕了她鬓旁的白发,在手心里摩挲:“怎么白的?”
一丈红指尖轻点洪绡额头:“那些年,给你气的。”
她不单是头发白了,就是嘴唇的颜色,也不若从前一般明媚了。少了几分明艳,多了几分积淀下的温雅气度。
洪绡看得入神,恍惚间又有些辨不清是梦是真。她的指端绕着一丈红的头发,又伸出手指,去摩挲眼前的那副眉眼。就像是头一夜,一笔一划地描摹着记忆中的模样。
一丈红按住她的手,笑道:“你从前不若这般贴人的。”
洪绡动了动手指,一丁点一丁点地在她肌肤上蹭着,心里的喜悦与酸涩交杂,终于忍不住,扬起嘴角,连那两旋梨涡,也深深地陷落下去,她笑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人总归会变的。”
一丈红也笑起来,桃花儿眼眸恣意地盛开着,灿烂张扬,洪绡挪不开眼,直愣愣地瞧着。
一丈红笑道:“我炉上还熬着药,少待片刻,我去取了来。”
洪绡扯着一丈红,气力越发紧了。她执拗地摇了摇头,半分也不松手:“你不许走,半步也不许走。”
她实在是怕了,一丈红一走就是五年,倘若这一走,又是五年,她大抵再也没法子见到了。
一丈红瞧出了她的慌乱,回握了她的手掌,笑道:“好,我半步也不走。”
从前总是洪绡一个劲的往外头跑,一丈红静静地跟着她。如今她半分也不想跑了,只想呆在一丈红身侧,两个人一同过完余生。
洪绡靠着她,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说自己死了。”
一丈红好似在想着事情,一时没有回答,隔了片刻方道:“人总是要死的,早一些,迟一些,没什么分别?”
洪绡笑道:“有分别的,你若先落了土,我就将你掘出来,在树上吊足三天三夜。”
一丈红弯了眼角,笑吟吟地道:“你有这胆,尽管来。”
她虽是笑着,可这话怎么听都有些凉飕飕的,洪绡缩了缩脖子,声音也低了:“我怎生没这胆了,我跑得快,你又抓不住。”
一丈红道:“这出息。”
洪绡痴痴地笑道:“那你比我活得久,往后在我的墓上,洒上最厉害的毒粉。我的墓里值钱的物事多,怕给人掘了。”
一丈红横她一眼,淡然道:“我现下就能往你身上撒最厉害的毒。”
洪绡咧嘴道:“现下可不好,我跑不动。”
两个人这般有一搭没一搭地斗嘴,洪绡便越发觉得心中宁和,过往的种种好似尽皆忘怀了,往后的事情也不愿去想,独留了现下这一抹平静。
絮絮地闲聊一阵,一丈红笑道:“你休与我贫,炉上的药得熬干了。”
洪绡伏在她胸口,半边脸都感受到她胸膛的震动,洪绡摇了摇头:“与我有什么干系。”
一丈红伸了两指,捏住洪绡的鼻梁,左右晃了晃,道:“你又不是走不得路,休想浪费我的药。”
洪绡不情不愿地起了身,她还穿着中衣,一丈红取了一件衣裳,往她身上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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