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写完,小花突然暴起,扬起手狠狠地一拳就打在他的脸上,钟立新毫无防备,就算他有防备也躲不开,当下被小花打得整个人向旁边哗啦啦地翻倒在地,脸立刻就肿了,嘴角也破了。他似乎并不意外,索性就缩在地上呜呜地哭。
吴邪也站了起来,但他并没有去阻止,他心里也很难受。如果当年瞎子的亲叔叔可以稍稍有良心一点,把瞎子留在身边,把他的眼睛治好,今天的悲剧不会上演,小花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在极度的悔恨与痛苦中还要强颜欢笑,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一对无知的夫妇而造成的悲剧,实在太可悲了。
但小花的理性向来是惊人的,他终于抑制住了几乎要杀人般的冲动。重新坐回了座位上,他脸色冰冷,对着手下挥了一下手:“把他拉起来,继续写!”
手下们粗暴地将钟立新提回了椅子上,把他的上身在纸笔前按了按,凶狠地说:“继续写!不然打死你!”
钟立新只好吃力地拿起笔,肿着半边脸在纸上写道:“孩子走了不到半年,立远就回来了,还拿了许多治眼睛的药。原来,原来他没有死!只有孩子的母亲死了。当他知道孩子不见了以后,他就疯了,差一点杀了我全家!后来经过我苦苦哀求,他才放了我的妻儿,却把我一个人抓离了村子。从此以后,我就像一个鬼一样,白天从来不见人,晚上才敢偷偷出来找点吃的。立远一直把我带在身边,他并没有怎么折磨我,但他总是饿着我,冷着我,让我难受却死不了,那段时间我真是生不如死。
“两年多后,我无意中才发现原来他已经找到儿子了。可是,孩子的眼睛大概是救不了了——立远总是背着他带着他散步吃饭游玩,可是孩子只叫他叔叔,我不知道立远为什么不告诉他,大概怕孩子知道后恨他吧。”
钟立远停了停,后面的事,吴邪也猜到了七八分,因为瞎子已经说过了。之后钟立远把瞎子把送到了自己的师傅那里学本事,还用尽心力为他制造了一副又可以当武器又可以提升视力的眼镜。但他一直都没有认瞎子,不知道他是不想认,还是后来冒充齐羽了没法再明说。反正瞎子根本不知道。
但是真的是这样的吗?瞎子是一个聪明过人的人,别说他不会从平时的蛛丝马迹看出来,即使他真不知道,但六岁以前的记忆不可能一点也没有,他应该记得自己是姓钟的。那么,他心里的矛盾,可想而知了。或许,瞎子早就猜到了自己和钟立远的关系,但他拒绝去承认,去探寻,因为“恩人”这一项,已经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更何况是“亲父子”。
所以到了最后,瞎子选择了“逃”,无论是生是死,他都“逃”了,他从小都是在“逃避”中成长的,从七岁时逃离那个不温暖的家开始,他就习惯了“逃”,他的笑,他的无所谓,他游戏人间,大概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勇敢,而是他从来不喜欢认真地去对待一切事情。因为所有的人和事,越认真越在乎,反而越束缚。索性看开生死,淡化感情,把喜和哀都忽略掉,才能够不那么沉重地活下去。
室内静了一会儿,小花也不说话,他并没有再看钟立新面前的纸条,反而抬起了头,双目空洞地望着小屋的墙壁。吴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因为此时此刻,横在他和瞎子之间的问题,不仅仅是生和死,而是有了更加微妙的敌对。他们之间几乎算是“仇人的子女”关系了,虽然这是八点档连续剧播了又播的狗血情节,但是放在此刻,却还是让人震撼而难过。
“你继续写吧,你为什么会冒充钟立远成为‘老爷子’和我们谈的?”吴邪打起精神问。
钟立新这才又在纸上写道:
“没过几年后,我发现立远他不带着孩子到处玩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孩子被送去很远的地方学本事。又过了没几天,立远也不见了。其实那段时间我可以逃走的,但是立远离开的时候警告我,如果我敢离开他安排的屋子逃走的话,那我老婆孩子就不能活了。我胆子小,害怕得要命,一步也不敢离开。”
吴邪估计着大概是钟立远听从解九爷安排去扮假齐羽的时候,就问:“那几年后他又来找你了?”
可是钟立新立刻摇头,他又在纸上写道:“他过了十几年再来找的我。原来他去外国了,而且好像还混得不错,回来时他身边还带着许多老外,他看上去气色很好,似乎碰到了一件令人高兴的事,见我还乖乖地待在小屋子里,也就对我客气了些,只不过他坐在轮椅上,好像腿断了。他让我帮他做一件事情,他把我带到了美国,那边有人接我,并且代替他通过电脑和一群人说话。他事先给了我稿子让我背熟,因为和我对话的那些人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小花终于也转回了目光,看了看他纸上的字,回头看向吴邪和张起灵。吴邪这才明白了过来,怪不得那天国际饭店查出来的ip地址是美国的,当时的钟立新的确在美国,而钟立远就和他们坐在一起。
“我也在那个视频里,见到了那个孩子——就是你们说的黑瞎子。一瞬间我几乎认不出来他,要不是他长得跟立远很像,我还真的不知道他是谁——”
小花一怔,紧紧地追问:“长得很像?”
钟立新点头,又在纸上写:“立远一直戴着面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算他来找我说话,也一直带着,从来不肯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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