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城却偏过头,轻轻勾住他的手,眉眼一弯,对他浅浅地笑起来。
这英挺的眉与深潭一般的眼,明明不久之前还因为剧痛而皱在一起。
尹天蹲下身来,拢住宁城的手放在嘴边,遮遮掩掩地将唇贴了上去。
此时此刻,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刚从一个何其可怖的陷阱中挣脱出来。
当夜,队员们乘坐云南武警的军机赶回猎鹰大营。通宵未合眼的周小吉一把抱住尹天,哭得撕心裂肺。
尹天连忙安抚,强打精神道:“哭什么?我们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你们差点就回不来了!”周小吉声音沙哑,胸口因为抽搐而一起一伏。
尹天一怔,刚想继续问,洛枫就已走了过来。
他两眼血红,眼白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血丝,眉间浮着显而易见的憔悴,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
他一个一个地检查着队员们的身体,像仔细确认孩子是否还在的愤怒雄鹰。
手臂被他捉住时,尹天明显感到一阵颤栗,不由得望向他的眼,只听他如呓语般道:“还好,还好。”
最后,他走至梁正与秦岳身边,忽然展开双臂,将他俩紧紧抱住,许久才放开。
尹天想,他也许哭了,眼泪落在梁、秦二人的肩上,被迷彩吸收得干干净净。
3小时后,尹建锋星夜从特种作战总部赶来,带来令特种兵们倒吸一口凉气的消息。
参加围剿“蔷薇”的缅甸部队全军覆没,堵截努卡运毒车的中国武警死伤惨重。
猎鹰的特种兵是这次中缅联合缉毒行动中,唯一逃过一劫的队伍。
尹天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嵌入手心。
夜里直升机起飞时那种排山倒海的恐惧情绪再一次扑来。
那时他只觉高草卷起的环形浪像一个巨大的死亡漩涡,如水中藤蔓似的拉扯着直升机,几乎要将直升机拽入深渊。
如今才知,那也许是万里山河的一草一木正竭尽全力,欲将赶往异国赴死的直升机护在国境之内。
尹建锋面色冷峻,身后的投影幕布上出现了一名身着丛林迷彩、手挽猎鹰臂章的军人。
洛枫下意识别过脸去,疲惫地捂着眼睛,似乎想要将茫然、失望、自责、落魄一并关在眼底。
尹建锋让开一步,侧过身道:“肖凡,猎鹰最近一次派去努卡集团的卧底。28岁,曾经是二中队最好的侦察兵。”
“遗憾的是,”尹建锋顿了顿,轻叹一口气,又提起声来,“他已经不再是我们的兄弟。”
洛枫痛苦地抱着头,以一种极缓的频率摇着。
尹天深吸一口气,双脚仿佛正站在刚从冷冻室拿出来的冰块上。凉意如针般钻入脚心,又顺着血脉筋骨蜿蜒而上,令整个身子都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他提供给我们的情报是个陷阱,是努卡集团与缅北钦腊独立军精心策划的骗局。”尹建锋笔直地站着,出口之语如同一枚枚诛心的子弹,“同时,缅甸政府军的卧底也已经为努卡所用。”
“努卡集团投靠钦腊独立军,获取武装庇护。钦腊独立军这几年势头强劲,想借‘蔷薇’设伏,将我们、缅北的政府军一网打尽。”
“所谓运送冰毒的车队也是个幌子,那支车队里并无毒品,搭载的全是配备美制武器的独立军敢死队成员。”
“车上还有当量极大的炸药。”
“他们蓄意冲关,为的是拖延我方救援,将我们的特……将你们全部‘留’在缅甸。”
尹天紧咬着牙关,眼中的光飘忽不定,接连做了好几个吞咽的动作,却仍旧无法压下胸中那股难以形容的恶心。
他身为特种兵的第一次重要任务,竟然就是往自家人挖好的陷阱里跳。
这算什么事儿?
宁城极力控制着情绪,险些将牙根咬碎。他冷冷地看着幕布上其貌不扬的男人,目光越来越寒,直至凝聚成露骨的杀意。
“这次行动是特种作战总部的疏忽。”尹建锋退后两步,神情严肃,“我方与缅方同时得到情报之后,总部没能及时核准,没能提供可靠的分……”
“不。”洛枫抬起手打断,嗓音沙哑得仿佛带了血。他眼神略显空洞,肩膀微不可见地颤抖。
他说:“失误在我……肖凡是我选的,我……”
“和你没关系。”尹建锋宽厚的手掌压在他肩上,肃然的眉间浮起一丝浅如清水的担忧,“他的变节,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
洛枫仍在摇头,低喃道:“是我的错,他是一格最信任的兄弟,如果一格还在……”
尹天虚眼看着洛枫,从不知道像他那样骄傲的人,也会失魂落魄到如此模样。
就算轻信情报是他的失查,但最后关头若非他紧急叫停,直升机上的所有人恐怕都不会再有坐在这里的机会。
莫非发现异常的并不是他?
尹建锋再次叹息,继续道:“总部的疏忽导致我们的情报人员没能以最快速度联系上那边的线人。他传回‘肖凡叛变’的消息时,已经有些迟了。”
“武警遭到重创,你们……还好你们及时撤退。”
尹天想起直升机在火箭弹中穿行的命悬一线。努卡与钦腊独立军显然做了周密的前期准备,竟派人守在他们撤离的必经之地,沿途发射火箭弹。
若不是驾驶员技艺精良,若不是武直及时赶到,后果将不堪设想。
尹天搓了搓手心的冷汗,指尖轻微发颤,又听尹建锋道:“据可靠线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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