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祎刚把压抑多年的满怀心事吐出来,一时间心神激荡,愣愣地跪坐在地上。他虽然说话恶毒、脑大装草,但本性实则不坏。从他对吴霖的尊敬、追怀里能看出这是个重手足情义的人。
“所以你来这里,是为了找我报仇的?”庞统问道。
“对……我爹告诉我,让我监视你、给你捣乱,只要叫你焦头烂额就好,自有人助我借机扳倒你,为大哥报仇。”
“你可知道你爹在做什么事,在和什么人打交道?”公孙策忍不住问道。
吴祎摇头,茫然地说:“我爹从不告诉我这些。”
公孙策无奈心说,还不是怕你这个毛头小子热血上头,搅乱了他的计划?
“有人助你?”庞统用力一拍桌子,发出哐的一声巨响,“你可知就现在的情况看来,你爹极有可能勾结西夏——这可是通敌叛国,株连九族的大罪!”
“我、我……”吴祎梗着脖子道,“我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你别胡说!”
……
见吴祎被吓得不轻又一无所知,庞统只好先让亲兵把他带下去严加看管。
折腾了半个晚上,两人都累得不轻。公孙策靠在榻上,半阖着眼睛慢慢说道:“我看,事情没那么简单……吴家这两个儿子,长子文武全才,次子草包一个,吴霖死在你军中,他恨你、想报复你也正常。但这老头和稀泥一般地过了一辈子,应当没这胆子因为丧子而去勾结敌国。”
庞统在他身边坐下,把毛毯子盖在他身上:“应该还有人插手此事……我现在有些怀疑祭天那次从侍卫身上发现的狼头印记的真假。”
“怎么说?”
“你还记得祭天之前,咱们在相国寺遇见的那次么?”庞统回忆道,“我偶然间听见政事堂的老头子说起推举你主持祭天的事情,就到赵贞那里探了探口风,才去了一趟相国寺的。”
“哦……”公孙策眯起眼睛看他。
“那之后便出了刺客的事。赵贞本就怀疑我,那在他看来,岂不是有我提前摸点、与死士合谋刺杀的可能?”
公孙策一个激灵:“挑拨离间,勾起皇上疑心——”
庞统顺着他的话接道:“暗地里推波助澜,这才像是这帮老头子的作风。你觉得呢?”
“那他告诉吴祎‘有人助他’又是何意?若非里通外国,那就是军中还有……”公孙策话音戛然而止。
两人对视一眼,懂得了对方的意思。
“此事明天再说。”庞统把公孙策按下去,让他好好睡觉,“今天太晚了,我就在你这里凑合一宿吧。”说着手一挥,一道劲风过去把烛火扫灭了。
公孙策双眼不能视物,只感觉到身边的床铺一塌,一具结实的躯体规规矩矩地在他身边躺了下来,不由得张口道:“喂……”
庞统和衣而卧,疲惫得闭上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晚上冷。”公孙策见他没拿毯子,就把自己的毛毯伸过去一角。
顺着那一角拽过来,庞统侧过身去把自己的手覆在旁边人的手上,轻声道:“公孙……西夏大军临境,明日我便要出征了。”
可身侧之人却迟迟没有回答。
庞统等了一会儿,却始终扛不住汹涌而来的睡意,口鼻间渐渐发出轻缓的鼾声,已经困得睡过去了。
……
夜沉如墨,远处随风传来丝丝缕缕安静的落雪声。
次日早上,公孙策头痛欲裂地醒过来,迷迷糊糊地一摸身侧——空无一人,榻上尽是凉意。
他莫名其妙地被噩梦缠了一晚上,光怪陆离中甚是可怖,心神不定间被这凉意惊出了满身的冷汗,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向帐外冲去。
“怎么了?”
刚冲出帐外,就听见熟悉的一声问话。公孙策在原地站住,愣愣地转过头去,发现全身穿着轻甲的庞统站在门口看着他。
“我……”公孙策看见他才算定下神来,再看看抱着毯子的自己,莫名有些尴尬。
接连不断的咚咚击鼓声突然响起,黑甲将士们列队顺着城门鱼贯而出,仿佛一条墨色的河流。冰冷的黑甲和天地间飘落的同样冰冷的白色雪花归于一处,竟然出乎意料的和谐。
“要打仗了。”庞统望着远处,淡淡地说。
公孙策低低地应了一声。
“你快回去吧,等会若是打起来,可别穿着单衣乱跑。”身边亲兵牵来黑龙雀,庞统一拽缰绳,翻身上马,“我走之后,大营就交给你们了!”
“庞统!”
庞统似乎料到公孙策会喊住他,稳稳当当地坐在马上回过头来看,神色里带着点期待。
只见公孙策裹着毯子站在雪地里,眼神却亮堂堂的,盯着他一字一句说道:“我大宋六合所载,皆是天佑正统。大帅乃是龙骧豪隽,三军冠绝,必能战无不胜!”
“战无不胜——说得好!”庞统调转马头,大笑着疾驰而去,黑龙雀长嘶一声,溅起一地翻飞的残雪,“保重!”
送走庞统,公孙策转身回了大帐整理行装,准备去查一查有关吴祎、肖闵的事情。他与包拯一同经历不少大案奇案,总有一种说不明白的直觉——此事查到这里,还远远没有结束。
还有那纠缠他一夜的奇诡噩梦。虽然记不清梦见了什么,但总让他觉得一颗心悬在空中,安放不下来。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先拎着一笼热腾腾的大馒头去了软禁吴祎的营帐里。这个草包公子应该也听到了早晨起兵的鼓声,正半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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