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尾鱼儿玲珑可爱,我买下了。”敖则凊唇角一勾,将荷包解下放在老翁摊上,“听闻今夜长安张灯达昼,我慕名前来一赏,出门匆忙,竟然忘了带钱。老翁看用这个抵钱可行?”
老翁狐疑地打开荷包,几颗龙眼大的浑圆真珠落于掌心。他颤巍巍地抬起头来,川流人海中已经不见这位阔绰客人的身影。
敖则凊避开人流,在扇子掩盖下轻轻敲了敲陶钵,眨眼间钵中便重新注满清水,濒死的红鱼在水底横躺了许久,才浮到水面上来,吐出一颗水泡。
敖则凊轻声道:“别出声。”
鱼儿旋身沉回陶钵底下。与敖则凊擦肩而过的女郎却听到了这声低语,疑惑地侧过头来。
她怀抱一支玉笛,点染蝶粉蜂黄的容颜,如带露秾李:“郎君在对那尾鱼说话?”
敖则凊将陶钵藏到身后,含笑诵道:“‘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游伎皆秾李,行歌尽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我亲眼见到这火树银花的美景,又果真有夭桃秾李般的女子从面前走过,如此良辰,暗合诗中所言。我自然是如诗人那样自言自语,祈愿此夜长久,不要随玉漏滴尽。”
女郎嫣然笑道:“郎君虽已见妾容颜如桃李,却如何得知妾是否‘行歌尽落梅’?”
敖则凊的目光自她玉白指尖流向那金碧横笛:“横吹二十八曲中,落梅与折杨柳二曲最负盛名,但折杨柳其曲如泣如诉,与此良夜格格不入。所以娘子要吹笛,定会吹梅花落。”
“公子如此攻于音律,定是雅客。”女郎倾过身来,“妾是教坊弟子,家住西市。若是郎君有意,可循笛声寻妾。”
“若有缘得见,我必与娘子共赴仙乡。”敖则凊笑着应下,与她背道而驰。
他毫无眷恋地离开不夜的长安,出得城去,一路行至灞桥,将钵中鱼儿放入灞水,叮嘱道:“不知你身带灵气,为何会被凡人的渔网捕获,以后要千万当心。”
他放归了鱼儿,自己也解去白裘,步入河水,在灞水深处化为龙形,向东游去。
他本只是好奇长安fēng_liú,偶尔上岸一观,却委实被那丝竹弦音、红灯绿酒震慑,几乎想要留在这世上软红尘中,做个凡人醉生梦死。
但他必须回去,一年后,洞庭湖送贵主出降的仪仗,就会行至泾川龙宫。他马上就要为人夫婿,不能再做fēng_liú纨绔了。那位横吹笛手,恐怕等不到他踏足门前了。
敖则凊沐浴着星光,心不在焉地游回泾水,敲开了龙宫的白玉大门。侍女冰鱼为他除去外氅,突然问了一句:“这是殿下带回来的客人?”
“什么客人?”敖则凊不明就里地回过头,便见自己身后浮着一尾火红长尾的金鲫鱼,尾鳍招展如榴花。它不声不响,只是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注视着他,也不知这样跟了他多久。
敖则凊哑然失笑:“你怎么跟着我回来了?泾水天遥地远,不是你的居处。”
金鲫鱼摇头摆尾,用浮游的姿态表达它想说的话。敖则凊无奈道:“开口说话罢,我在长安西市不让你出声,是怕周遭的凡人发现你是妖怪,以后你在长安附近就没有安宁日子过了。”
金鲫立刻吐出人声:“我想跟着龙君。”
敖则凊举步往宫内走去:“不必。”
他对冰鱼作了送客的手势,那金鲫鱼却不依不饶,游到他面前:“龙君对那吹笛女子格外留恋,是否我要有那样的容貌,龙君才会留下我?”
他问完也不等回答,红光一现,变化成了貌若春花的少年,俏生生立在敖则凊面前。他一身榴花似的红衣,倒与长安少女间风行的石榴裙极为相似。敖则凊看了他一眼,叹道:“我救你是举手之劳,不必回报。”
“龙君不喜欢这副样子么?”红鱼捏着自己的衣摆,固执追问。
敖则凊头疼欲裂,敷衍道:“罢了,冰鱼,收拾一间伶人的屋子给这位郎君住。对洞庭来的使者只说是请来回婚宴助兴的伶人。”
冰鱼应了个诺,又道:“说到婚宴我尚有一事请殿下定夺。因龙君年少,宫中酒窖没有藏酒,是否要从人间买些佳酿款待宾客?”
敖则凊还没来得及说话,金鲫少年就脆生生道:“我会酿酒,我的前主酿的石榴酒是长安一绝,等闲人不知秘方,只有我还记得。就让我为龙君出一份力罢!”
冰鱼不知如何是好,眼光飘向敖则凊,后者掩着双目,对她做了一个“由他去”的手势。
二、
自称十六郎的少年,素手采来石榴天浆,封在玉坛内窖藏半载,终成烛光下玉碗琥珀光。敖则凊斟满两盏烧春,将其中一盏递给洞庭龙女,后者翠袖微动,却没有接过。
她双眸微垂,淡淡开口:“合卺共牢的样子也做过了,这盏酒就不必了罢?”
敖则凊以为她怕醉道,便不再强求:“那就依贵主的意思。这盏酒本就是讨个吉利,没什么意思。”
洞庭龙女却未被他的态度取悦,团扇之上的眼波冷冷递来:“后面的仪式也都不必了。想来泾川二太子心里也清楚,这桩姻缘,你不情我不愿,不过是洞庭湖与泾水的交易罢了。”
“我向洞庭求娶贵主,确实存着借洞庭湖羽翼庇护泾水的心思,是我有错在先,请贵主责罚。”敖则凊好声好气道,“但若是贵主愿意,我会尽我可能爱重贵主。”
“若我面前的是泾川龙君,我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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