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浸乱世,如何又能如此自在?
颜靖远一怔,他下意识的回头,想要看清这个人,却被对方轻轻阻止了,只听他轻叹道:“我纵然自诩超卓,明朝踏出门槛也只好在这泥淖中打滚。”
“明儿的事明儿再说,”颜靖远口气肃穆不在,漏出懦懦的江南口音,“其实,我早打定主意,等明儿天一亮就和翩跹私奔,只要生米煮成熟饭,还怕她不肯与我览尽四海横五岳,仗剑江湖笑红尘?从此剩下你也只好一辈子都困在这个小圈圈里。”
公子梧桐被他逗得噗嗤一笑:“明儿的事明儿再说,咱们今晚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如何?”
人人都以为公子温润如玉,颜靖远也只道他不会开这种恶俗的玩笑,一时竟找不出话回他……
鬓间微动,青丝相缠,虽然身处黑暗,但他明明就感到落在额角的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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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一江洛水悼巾帼 ...
第七章一江洛水悼巾帼
徐翩跹大婚之夜,颜靖远醉了,在他生长了二十年的人生中第一次醉的如此厉害。他原本打算大大方方的去观礼,徐则不在,他好歹算是半个娘家人。其实若是没有古祠残垣的黑瓦青砖,没有石榴巷里的蒿草丛生,没有满脑子的光怪陆离……若是没有戏弄多过暧昧、冰凉多过甜腻的一吻……他该是好端端的坐在喜宴上,喝着徐小妹的喜酒,但他现在喝的却是苦酒,一口下肚,满腹都是苦的。
他是真累了。
在那些寒窗苦读,东方既白的日子,在那些科举不第、寂寞消沉的日子,在那些仕途坎坷、志气消磨的日子,他不曾觉得这般累。数载抽出铁线丝,委屈盘转纤纤姿,我有毫锥似宝剑,浮躁时世几人识,即便满是铁线抽丝的孤绝、清高孤傲的寂寞,但那孤绝和寂寞却也不过是二十岁的、年少的倔强。
颜靖远坐倒在天井下喝酒,夜雪纷扬。凄迷的夜、惨白的雪中,唯一真实的只有他酡红的脸色。廖五儿推开门的时候几乎懵了,昨儿发生了那么大的事,颜靖远却昏睡在雪地里,满襟满袍的都是酒味。
靖远闻声动了一动,但眼皮沉沉的,身上硌得难受,廖五儿看他迷糊的程度怕不知在这雪地里躺了多久。廖五儿急着把他扶起来,颜靖远却蓦地大睁着眼睛瞪向他,说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神态,廖五儿的胳膊直僵在半空。“就你这身子骨,回头非冻出个好歹来。”他讪讪的说。
廖五儿回身进屋点了火炉,瞥见靖远正挣扎着起身,他心里不由得急躁,复又跑过去一只手臂架住肩膀就把人从地上提了起来,接着大力在颜靖远背上拍腾,直听见对方轻哼了一声才停下手,把人架到屋里躺下。
颜靖远这会迷蒙的睁着眼睛,从脸颊到耳朵都是红彤彤的,也不知是宿醉还是冻得,廖五儿不禁咗了个牙花子,问道:“你昨儿就在这喝了一宿?”颜靖远好似还不太清醒,没有马上回答,廖五儿也不再问他,回身专心拨弄着炭火,口中轻轻哼起了小曲——
“吊龙逢,哭比干,羡庄周,拜老聃。未央宫里王孙惨。南来薏苡徒兴谤,七尽珊瑚只自残。孔明枉作那英雄汉,早知道茅庐高卧,省多少六出祁山……”
他唱的散乱,又带着浓重的淮北口音,颜靖远微微一怔,说了一句:“天亮了。”
廖五儿扑哧一笑,“可不是嘛,我的少爷!”
颜靖远恍然惊觉自己竟一身酒气,身上各处也大大不对,急着坐起来,奈何手脚俱不听使唤,堪堪跌倒在地。
“你也莫急了,这会子哪哪儿都乱的不成样子,怕是都没心思管事了。”他细述在街头巷尾听来的故事,九王妃如何离奇身死,段氏王子如何认罪剖心,公子梧桐如何悲歌当哭……
你说这一夜究竟彻底的改变了多少人的一生?
没待说完,颜靖远狂奔出石榴巷,廖五儿紧跟在身后跑了足有大半个京城——
紫宸宝殿在望,大庆宫门紧闭,九王府一夜成空,竟是食尽鸟投林、只落得片地空茫,叹死者长已,生者更何以堪?
数日之后,腊月十八,羌帝东方恪驾崩,天色阴霾,好像是对这半月以来奇风诡云的总结。
太子东方子元继位,改年号元亨。
新皇弗一登基,云麾军就忽然忙起换防,大批的兵士驻扎在京畿,剩下的分布在京北,为数不多的亲卫军则被排挤得四散在东南。因为,名为亲卫的军队历来不得皇帝信任,云麾才是护城铁卫,人数少说也有二十万。
云麾军以禁城为中心朝北布成了扇面阵,大有山雨欲来的架势。
新皇即位未久,刚走马上任的官员莫不为难以揣度圣意而头疼,事实上,皇帝也已经焦虑到了失控的地步。眼下,先帝出殡迫在眉睫,琐繁几多,朝内大臣皆以为兴县的宝山新陵尚未建成,仓皇下葬实在不妥,主张扶灵北上和大羌的前三位皇帝一样,葬在淮上,但新皇一听见北上两字,马上浓眉紧皱,拍案断喝,最终不顾老臣的反对决定葬先帝于宝山陵,并将出殡之日选在了腊月廿八。
这怕称得上仓皇一葬了。
但是,新皇很笃定的部署了一切——危险来自北方,那个人一定逃向了北方,并像条狼一样窥伺着时机杀回来,自负的君主于是准备好了网和箭,但守株待兔的办法也实在幼稚。
七日之后,金州来报,大理起兵。
但是,皇帝却不肯调兵南顾。
先帝出殡,送葬的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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