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当票就在这里。”
“银子呢?”
五儿昨一早在店里打碎了那青釉弦纹豆,不仅那老掌柜亲见,店里盘账的吴老爷知道,更是当着京城三个大柜台老板的面,一夜之间“三百两”摔了个稀巴烂的故事怕是全城都晓得了——这档口还敢问银子!“把这小兔崽子拖出去接着打!打死罢了!”吴老爷气的一巴掌掴在他脸上,打了他个趔趄。
“吴老爷,您可别怪我不讲情面,今日我是非赎回那青釉弦纹豆不可啦!”那白掌柜尖声喝道。
那五儿捂着脸不说话,一主一仆一刁客闹了好大个场面,却见那颜公子仍旧端坐着,半压着盖碗轻轻呷着茶。五儿莫名的有点来气儿,掷杯为号,掷杯为号,原想着摔那姓白的一身茶水,这会却改了主意,他见颜家公子才放下茶碗,便一步上去——
“慢着——”不想颜公子那双白生生的手,不似看着那般温暖爽利,竟是凉冰冰的,这轻轻按在自己一双粗糙手上的莫不是那能双手写小篆的“两笔铁线丝”!颜公子悄然移开手掌,似心不在焉的又道:“白掌柜的银子,五儿兄弟不要数数?”
五儿心中暗暗一赞,竟当真点了点数目,咧嘴一笑,道“果真一个子儿不差!”他贼兮兮的往前一踱步,颜靖远急忙护住茶碗,五儿这会却一本正经的拿起白掌柜面前的茶碗,啪的一声掷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昨儿一早便是这么摔了个粉碎。”
五儿故作沉着的背对着白掌柜站定,他听见翠儿那布鞋啪啪的打在石板地上的声音,虽不清脆,却也一下下分明的踏在地上,让他欢喜。
“这……这……你,你,不是,不是已经摔了吗?”白掌柜有点语无伦次。
翠儿手里捧着的可不正是那“青釉弦纹豆”!
“奴才打碎的那宝贝比您这个更假!”那白掌柜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五儿乐得忘了形,屁股刚挨在椅子上,腿还没盘好便哀叫一声,差点摔在地上,他正好了身子,便见那翠儿怔怔站着,两眼直钩钩瞅着颜靖远。这可气得那五儿眼冒红光,嫉妒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只觉胃里大是翻腾。
这局是自己设的,弄了一身伤,好容易博了个满堂彩,他寻思着这次翠儿非得对自己刮目相看不可,竟愣是让姓颜的小子抢了风头!
五儿只觉大怒,一时却又无从发作,口里冷哼道:“看着人模人样,却是条刁狗!”
这话本事骂那白掌柜,此刻却是一竿子把颜靖远也打了。
犬马。
这名动京城的“双笔铁线丝”不过是太子帐下的犬马。
他这话本极是伤人,那颜靖远一怔,却并没有生气。他望了五儿一眼,只觉他的口气,怎么、大半像出于嫉妒,而不是为了挖苦?大有一股愤愤不平的意味。
愤愤不平。他可曾有过?
这一身白羽,他可曾珍惜?可曾因世事浑浊而不肯就范?
定了定神,颜靖远道:“五儿兄弟,我想交你这个朋友!”
五儿心性原本就不记仇的,下意识的一点头:“好说。”说完他便有些懊恼,这样自己就没理由再朝他撒气儿了,不过那懊恼一闪即逝,他又敞亮的笑了起来。
那颜公子站起身来,危冠广袖,一身白锦袍更衬俊朗,他一抱拳道:“龙游颜靖远,表字匡咏,打今儿起,我们便是朋友了!”那颜公子沉吟半晌,又道,“五儿兄弟可否帮我个忙?城南有个药铺,我也不懂药,一直想寻一个可靠的人,五儿兄弟可愿帮我?”
五儿茫然了一下,这话一定不是针对自己的——他可没这般自信。
这还是生平头一次遇见这么诡异的事。
朋友。
五儿尤被这两个字砸晕了,他八岁跑到吴老爷钱庄当学徒,十四岁混上了跑街,成日里看的全是柜台里掌柜的脸色;他也曾认识一个读书人,虽寥落贫苦,却也不愿与自己为伍——况乎朋友!
他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碎了,就像前儿那大瓷罐,碎了粉碎——啪嚓个响——那叫一个痛快!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为架空为,其中出现的诗词、对联大部分为作者原创,一些为“无箭断弓”的作品(在不侵犯版权的情况下使用,并对原作者表示感谢),一些为名家名士之作。如果出现时空上的交错,或意义上的错解,实为作者能力有限和疏忽大意,请读者见谅,并欢迎批评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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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绛唇珠袖两寂寞 ...
披金甲,封公侯,不及三茶半座楼。
三茶实在是一座奇怪的楼阁,对于京城来说,它实在太艳丽了。羌京本就是个艳丽的地方,想那八角攒尖顶、重檐十六柱的城隍阁就像栖息在梧桐林上的一直凤凰。三茶楼却是明三暗五、斗拱密集的北方建筑,黄顶、蓝檐、琉璃瓦,五彩斑斓,富丽堂皇,直把青砖、灰瓦、石板路一应衬得寒酸破陋了。
可它却只是个烟花地,喝茶、吃酒、听曲、呷妓,随意厮闹,艳上加艳,艳俗已极。楼外纱帷华盖、锦绣花车、鬟厮嬉闹、车水马龙,楼内或站或坐,或舞或歌,或酒或茶,怕是有百十人!但这楼却显得沉寂异常,大厅里一派肃清,高燃的红烛,庄重的好似高堂待拜;雅间阁楼里,寻欢的主竟各守一地、各不相犯,也省得曲调互串了腔儿,真乃奇观了。
光顾三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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