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卿低头,双眸如墨,“我可以慈悲饶你一命。”
“世子!”
“将军!万万不可。”
“祸患绵绵无尽,绝不可手软心慈!”
一呼百应,愤慨之声连绵不绝,相卿冷冷地往后瞥一眼,直指着虞沉庭的刀戈顿在半空,躁动之声立马收的严严实实,噤若寒蝉,千军万马为相卿为马首是瞻,虞沉庭的生死也不过相卿一句话而已。
“若不斩草除根,必为丧身之本。”任人宰割的时候步步为营,虞沉庭抬头,双目如炬,“相卿,你若妇人之仁留我,总有一天我要你半分不少的承受我现在的痛苦!”
“那我便等着这一天,若当年没有你我断回不了云南,算起来是我欠你的。”
皇祖父常说他是一个聪明人,虞沉庭却晓得相卿是一个比他更聪明更狡猾的人,今日再看果然如此,还?欠?感情纠纠缠缠谁算的清楚,生死攸关的时候,相卿用性命来补偿对他的亏欠,这么算起来,还是他虞沉庭赚了呢!
当年相卿入京为质,虞沉庭爱慕他,苦苦痴心许多年,苍天不负,相卿在回云南的最后一年点头答应了他,这本应该是个得偿所愿的情长缱绻的故事,可是并非浪漫……
他苦苦痴心许多年,相卿施舍了他一年的温情,可是既说了相卿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便是做什么事都要算计个报酬,你来我往,半分不亏半分不欠。
……
锒铛入狱,高高在上的虞沉庭成了阶下之囚,双腿被上了脚镣,虞沉庭一动,沉重的锁链就拖着地发出刺耳声响,空旷牢狱中更加突兀。
最差的牢狱,春寒时候冰冷冻人,蛇虫鼠蚁横行,苦草垢席,虞沉庭却依旧如从前一般,华贵娇矜,他拎着衣,好似这座下是梨木的塌,镶嵌着宝石的金玉之座,然后从容地坐下。
相卿的亲信臣子亲自将门关上,咔嚓一声落锁,好似要将虞沉庭的一生都囚在这里,永无天日。
“相卿准备什么时候兑现诺言?”
临要走的臣子,又转身回来,毕恭毕敬地说,“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殿下就能自由。”
牢狱昏暗看不清虞沉庭的表情,但是他似乎是在笑,虞沉庭在嗤笑,自由?
“殿下贤明乃治世之才,奈何局势如此无力回天,哪怕大虞国亡,微臣始终敬您。”臣子还说,“君上说过若当年是您登基为帝,而非您的父亲,大虞必定不会是如今凄惨场面,若当年是您,我想君上也不会反。”
“他还说起过我?我当他视为耻辱,提起都厌恶反胃。”虞沉庭打量着他,然后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微臣宁珩。”
“珩者为玉,相卿知人善用,你在他那里会是一块真正的璞玉。”
宁珩郑重其事地像虞沉庭行礼后便退了下去。
昏暗的牢狱,宁珩走后,虞沉庭兀自又笑了一声。
从出生就一帆风顺,生来就是众星捧月的人物。诞生之年,天下祥瑞不断,满月时即了皇太孙的位置,三岁识千字,五岁背诗文,八岁通歌赋,聪明睿达,七窍玲珑,是以当时的皇祖父对他这个皇太孙的期待盖过了已经东宫太子的他的父亲。
如今之所以会在情爱上栽这么大一个跟头甚至到了难以示人的地步,虞沉庭归咎于他还不够聪明,至少远远在相卿之下。
囚在牢狱之中,困于方寸之间,只要一动脚铐就发出声响,牢狱深深这声音能扩的更大,虞沉庭听了心烦所以甚少走动,一整日下来最多的就是坐在草席上眯着眼歇,少有动静。
一日复一日,晨曦的阳光从窗口缕缕投射下来,接着黄昏晚霞之后牢狱越来越冰冷,虞沉庭已经不晓得何年何月,春晓秋冬轮一回,觉得漫漫一年都要过去了,直到他依稀见听见了号声,响彻云霄的一声紧接着一声透过铜墙铁壁都传到了虞沉庭的耳朵里。
“今天是什么日子?”缓缓睁眼,因为许久为说话,声音干涩发哑狱卒张犹豫了一会儿,“今日是,……大越的日子。”
“大越?”虞沉庭有一时不解,不过立马就顿开了,“大越吗?是他相卿的国家呐。”
飞龙在天,相卿这条龙已经腾飞在山河之巅,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虞沉庭不禁要为自己挽一把可怜泪了,幽暗的牢狱之中,撕着嗓子狂笑不止,“可笑,真是天下最可笑的事情了!”
这么多年他就是这么可笑地一厢情愿去揣测相卿的想法,一开始相卿为质之时,他以为他要的是自由与故乡。
当他结交大臣,与新晋臣子把酒言欢时,他以为他要的是知己好友。
后来他与他在一起了,他以为情感之中,长久平安就好。
他一直以为于他而言,于自己而言就是一所宅院,两三好友知己,打一壶白酒,花前月下携手白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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