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徐明征要亲自为李大娘入殓换寿衣,即使看不见,他也能将这些事打理妥当。
赵烽不便留在屋内,便和黑影守在了外头,留心着灵堂内的动静。
曾让徐明征脱身的那道夹墙,已被堵死。
而赵烽的心里,终究放不下杜子腾的安危。
亲情的羁绊,毕竟是任谁也割断不了的。
趁着这个空隙,他留下黑影继续看护,自己则匆匆赶往大理寺。
笑容可掬的孙师爷把他引到一间单独的牢房外。
既然是牢房,自不会有风和日丽的光景。又刚过严冬,阴冷的紧。
赵烽一眼就看到换了身囚服的杜子腾,他弯腰走了进去。
孙师爷识趣地留在牢房外,背对着他俩,似在闭目养神,实则两个耳朵竖得高高的。
他其实也想做个双耳不闻窗外事的君子,怎奈重任在身,身不由己。
“表兄,你果然来了。”
随意靠墙站着的杜子腾,笑着将目光投向来人。
身陷囹圄的他,脸色似比对方更红润些,看得赵烽在莫名之余生出些懊恼——不该如此快就来探视,倒是称了这小子的心。
“你既笑得出来,想必已找到脱身之策。”
赵烽忍不住小小的讽刺一下。
此事若传到杜尚书耳中,即便杜子腾最终能被放出来,也铁定会被自家老爷扒去层皮不可。
因此,赵烽实在猜不透,杜子腾到底有何可喜之处。
“表兄此言差矣。”
杜子腾伸出食指摇了摇,啧啧道:“既然认了罪,在未受到惩处前,我是不会出去的。”
“……为何要这样做?”
听到此问,一直状似轻松闲适的杜子腾忽然收起了笑容。
他略略低下头,半晌不语。
藏在阴影里的人,神色间添了几分落寞。
就在外头的孙师爷等得快打瞌睡之际,才又听到杜子腾低沉的说话声。
“……我犯下的事,若不能俯首认罪,这辈子也得不到小瞎子的谅解。这种心境,你应该也懂。”
“……”赵烽沉默了。
那份落寞,那种沉甸甸的感觉——刻骨铭心。
这厢泛着一圈又一圈的苦涩,作为旁观者的孙师爷却是心里“咯噔”了一下,犹如醍醐灌顶,豁然明朗。
之前还隐藏在云雾里摸不着头绪的事,好比拨开乌云见月明,真相大白了!
孙师爷又是惊叹又是不敢置信——这两个傲慢自私的公子哥,出人意料的竟是痴情种。
然而,再转念一想那人的风姿性情,孙师爷觉着,这一切仿佛又在情理之中。
于是,一个赶巴着来认罪,一个紧扒着轰不走。
是孽缘,也是磨难。
“你既然有此心,我便不拦你。”
赵烽最后说道。
杜子腾一把拉住欲往外走的人,开口前先瞟了眼孙师爷——后者正仰头感慨,一时未注意牢里的举动——压低了声音,在赵烽的耳边用心交待。
“我、不、想、死。”
说罢,就放开手,双手抱胸靠在墙上,盯着赵烽。
一句话,含了两种意思。
第一,杜子腾可以认罪赎罪,但并非是求死。
第二,杜子腾没打算放手。
话不必多说,正如他了解赵烽一般,赵烽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赵烽顿了顿,随后缓缓地点了下头。
出了牢房,也不搭理回过神的孙师爷,大步向外走。
孙师爷看了眼牢里的人,后者仿若老僧入定,不言不动。
他暗自叹了声,跟着也离开。
☆、18
送走赵烽,孙师爷一刻不停,转回头去向俞卫东禀报惊人的内幕。
“原来还有此等内情。”
俞卫东乍闻他们三人之间的纠葛,惊诧之余油然生出些许感叹。
“男子之间彼此相恋,已是惊世骇俗,难得的是能有一份真心。却不知他们又怎会走到今日这一步,不免令人唏嘘。”
“大人,世上最难求的,便是人心。学生观那杜子腾与赵烽,非是无心之人。”
俞卫东深知孙师爷为人心软,适才那话,可算是带了点求情的意味。
将目光投向对方,俞卫东说道:“即便情有可原,但人命关天,不可妄动恻隐之心。此案该如何断,先生是否已有见解?”
“依学生之见,杜子腾杀人一案,应是秋后问斩之重罪……”
说到这里,孙师爷停下来,看了眼俞卫东。
俞卫东知他尚有下文。
“莫非其中另有变数?”
果然,孙师爷点了点头,接道:“杜厄杜尚书爱子心切,定会想尽一切方法,为杜子腾开罪。而杜子腾的姑母,正是镇南王妃。两家向来交好,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届时,大人可有应变之良策?”
俞卫东微阖双目,沉思不语。
孙师爷静候了会儿,忽然轻声笑道:“是学生多此一问,想必大人早已了然于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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