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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佳乐长腿翘在方向盘上,叼着根烟等对面的唐昊。他穿羽灰色外套,一手压着帽檐,像一只不够轻盈的大鸟,从过分严丝合缝的车流间绕出来,拉开车门狠狠喘气,胸腔鼓上来又落下,帽子里一包全是汗。
“急什么,飞机还有个把钟头才落地。”张佳乐放下腿,等他系好安全带,“跑了多远?”
“没多远,堵车,不想干等。”
“这回认识我车了?”
“还是不认识,看见你人了。”唐昊很干脆地说。
唐昊对不入眼的事一向懒得上心,刚从训练营出道那年,张佳乐带他去参加新闻发布会,到会场一摸兜,发言稿忘在车上,叫唐昊这小年轻回去拿,他出去绕一圈竟原样绕回来,理由是想不起刚坐过的张佳乐的车的尊容。
张佳乐很少见心思枝叶这么少的人,不是没心眼,眼里道太窄,被占死了就分不出神在外物上。这份顽固的专注对事当然好,对着人……张佳乐挺能理解叶修的心情,真要咬紧了逼死了穷追不舍,叶修有的是办法拒绝,对方摆开一副凭你说破天我自岿然不动的长期抗战架势,他还真就没辙。
很奇异地,他并没有十分担心。
长长的航站楼引桥赫然在望,车子犹如要一头扎进蓝天里。
往前数两个八年,和孙哲平领着百花队员飞去异地比赛,他还要选个靠窗的舷座。层层密云之上阳光如瀑,遮光板舍不得放,心里雀跃得静不下来,孜孜不倦追问身边的搭档,叶秋长什么样,他是不是一脸青春痘才打死不露面。
“搞什么,突然一窝蜂都跑这来了,还带家属,旅游?”唐昊打破沉默,一把将吹乱的头发全耙向后面,“这也不是什么日子啊!”
“日子还不都是自己造的,想聚就聚呗,趁我还在国内。”张佳乐说,“蔡老这次也来。”
“他身体怎么样?”
“老得多了,去年刚做过腰椎手术。”记忆世界里,初次现身的老年版的小蔡,那是个嗓门洪亮精神头过旺的老人,走路虎虎生风,而头一次在现实中跟着叶修去拜访这位老人,对方已老态尽显,腰背稍显佝偻,接过他们手里洁白晶莹的鹅卵石时,双手都在微微哆嗦。
他们带来的除了张佳乐从山洞中捡的鹅卵石,一些照片,还有一个小小的玻璃盒,里面是一条金色小蛇的标本。
“洞子给封了?”
“我们出来没几天就封了,好多记者和村民往那边跑,说是不安全,等着考古专家来发掘。”叶修说,“不过也没听说谁谁又碰了手印出事的消息。”
蔡老爷子鼻音浓重地哼了一声。
“她要是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肯定要提前处理的,留着那东西干嘛,再去害人?”
他戴上老花镜,摩挲着掌心的鹅卵石,“就这小玩意,以前跟黄龙玉差不多价,那一带的村人为了挖矿,把山都挖秃,后来不多见了,其实这跟刻着手印的白石头是同一个石质,都没什么出奇。”
“她们那一门本来也用不着稀奇贵重的家伙什,没了附在上面的幻阵,石头就是普通的石头,留个纪念吧。”他叹一口气,身形似乎又佝偻了几分,“那洞用不着封的,里面是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叶修和张佳乐,还有同来的王杰希与肖时钦默然相视。
在山洞醒来后,确实如他所说,再没有什么走不出去的青石甬道,神秘消失的洞口,代表救援的手电光与探测器很快发现了这条原本“不存在”的岔道,激动吵杂的人声随着紧促的脚步,一下下由远及近。
数不清的声音在喊着他们的名字,数不清的手伸过来,用衣服罩住了他们的头,避免外界的光源对眼睛的刺激。被半扶半抱着带离时,叶修感到身边人轻微的抗拒,手指屈伸,滑过他的肘弯。
那点凉意刺得人心口都是紧的。
蔡老爷子细细追问了南方的所行所言,特别是与叶修的交易约定,摘下老花镜擦了擦眼睛,泛起一丝古怪的笑意。
“复活?记忆植入?小子,你被骗了。”他说,“先不说那帮医学家鼓捣出的大脑移植,能不能复制记忆和人格,在一个清晰独立的意识,一个完整的灵魂躯壳内,再现另一个灵魂,就算她法术通神,你全身心的配合不抗拒,也不可能。短时间让你拥有另一个人的记忆倒可以,只是也没法长久。”
“我知道。”叶修说,“从她没有拿走我的记忆起,我就想我们对她的猜测或许有误。”
“我们这些人,不像你们从小被老师被学堂教起来,要去细分,每个人的传承都不一样,但越是重意不重形,法术偏重精神方向的门派,就越是重修心。”蔡老爷子笑了笑,“说着是挺玄乎,但是她一定不会存什么复活逝者的想头,倘若连生死都勘不破,也入不得自在真妙之门,修不到那等境界。”
叶修悄悄捅了捅王杰希,示意他准备救场,再说下去就要d不住了。
“所以……她真的就只是想再多看一眼?”
“我不清楚,她的事一向是不给别人管的,年轻时尚且不给,到老了就更没人能管啦。”老人摇着头,翻起了桌上的照片,“哎,这是山洞壁上的图?洞口她师父的手书石刻……怎么还有这曲子。”
他轻声哼唱了一小段,古老生僻的语言,肖时钦耳边仿佛又回荡起另一段记忆里,陌生的女孩溪水般明净的歌声,那莫名的忧伤从未离开过一时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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