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迁都之议尚不可行,我便命人大肆翻修承天殿,直到将父皇居住时留下的器物摆设抹得一干二净才甘休。
兄长後来也没再说起要和我出去狩猎,但每次下朝後,只要注意到他的目光瞟向宫门外,我心中就是一阵又一阵的不安。
苍山围场历经五月修建成功,时值仲秋,正是牧野鹰扬季节,我带着皇族及京中官员,同赴开国以来最大规模的秋狩。
新围场所费不赀,果然物有所值。猎物齐全不在话下,行宫也造得美轮美奂,诸般游玩欢宴场所俱全,兄长看了很高兴,我当时就赐工部尚书进爵两级。
这块地方没有任何往日景象,他心情明显舒畅不少,每日我处理国事的时间,他也不在身边陪伴,自己出去溜达。跟在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回来报说,宫中嫔妃皇子见了他只是淡淡招呼,而官员们却多有轻蔑言行,对此他只是充耳不闻走过。
那日我猎到一头成虎,夜宴庆贺时,卢双虎突然称赞元祈弓马娴熟,有我当年之风,皇後一派的官员也赶忙议论起元佑最近写的文章,大赞假以时日必能经世济国,元祯被秦氏抱在怀里,已经睡熟了。
元祈和元佑分别十三和十二岁,已经是会胡思乱想的年纪,元祈尚武,元佑好文,各自母亲教养得当,我倒没有对哪个有厌恶之心。而元祯出生不久战事便已结束,我看着他长大,感情上更亲近一些。
「他们在说立太子的事情吗?」
兄长用手肘撞撞我,假面在亮如白昼的火光中看来越发稚气,口气也是十足天真。
他的声音不低,席间众臣虽然说得兴起,却始终分心关注我的反应,眼见这个离我最近的「不相干」之人,突然将他们不敢直言的意思道破,不禁都噤了声看我应对。
「是啊,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很好哇,你看你一直没有立太子,总有一天有人要来找我麻烦的。」
「为何找你麻烦?」
「我不会生孩子,你再怎样辛勤播种耕耘,还不是颗粒无收?」
他说着戏谑地拍拍肚子,嫔妃与大臣们都皱起了眉头,我也觉得有些下不了台,他却恍若不觉,只是直直地看着我。
「我不能生,却最有机会和你睡觉,他们不找我给你吹枕边风,又找谁去?」
我还没接话,御史就站了出来:「陛下!此人言行粗鄙不堪,有失体统,更况他非官身,无品无阶,朝政大事不当与闻,臣以为应当立即将之驱逐。」
他听完对方讲话,就笑着站起身,向我作了个揖便要告退。
我拉住他。「今晚是朕的家宴而已,算不得朝堂,大家放开吃喝说话便是。」
「是这样吗?」他似笑非笑地坐下。
御史被同僚拉了一把,也气呼呼地回座,期间不忘瞪他一眼。
兄长敬了我一杯酒,轻声道:「我以为你会大喊说既然如此,朕现在就给他品级,众卿日後毋得多言。」
我睨他一眼。「好让你抓着把柄生气,掀桌走掉?」
他嘿嘿笑着不说话。这几天走到哪里都是满含不屑的明讥暗讽,他积累了不少怒气,正愁没地方发泄,不然皇後都坐在一旁了,他怎可能答应与我同桌,摆明了就是来气人的。
他扬声道:「来来来,太子的事还没说完,我看这样好了,从现在开始两位皇子轮流监国半年,看谁治理得当,就让谁来做太子。」
群臣面面相觑,随之哈哈大笑。
「如此遴选太子,旷古未闻。」
「储君事关国本,他以为是在玩耍吗?」
「他是什么身分,竟敢随便议论立储,笑死人了!」
「出的什么馊主意,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们觉得不行吗?」他又喝了一杯,抹着嘴道:「那么这样,索性不要大的两个,三皇子年幼,更容易栽培成人,陛下便将他接到身边亲自调教,包管打磨出个贤明太子。」
群臣沉默,随即纷纷指责,说他妖言惑众、扰乱圣听、无视祖宗家法云云。
他并不反驳,只是笑mī_mī地喝酒吃菜。
汹汹议论稍微平息,姚文赐上前,问道:「贵人所言,可是陛下授意?」
兄长夹了我盘中的羊肉,放到嘴里,边咀嚼边道:「我乱说的,他事先可不知道。」
姚文赐沉声道:「左史记言,右史记行,此地虽非庙堂,但却也是君臣对策之所,贵人所说的每个字,都将载入国史、藏之府库,恳请万勿儿戏。」
此言一出,连我也是心下一惊,千秋功过,任谁都难以从容面对。
「有劳姚相点拨,在下受教了。」
他肃容长身一揖,姚文赐也不回礼,便回到座位。
场中一时无人敢起头高声说话,兄长却凑近我耳边,道:「总之我要住在这里,你随意吧。」
他刚刚一番话的意思,我这才恍然大悟,却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他自己不愿回宫,却肯让我在身边陪伴,这无疑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我若常住行宫,将京中诸般国政交予十岁出头的孩子,却又如何能够放心,朝中大臣更不可能赞同此事。
他像是看透了我的挣扎,低头把玩着我用兔毛做成的小球,道:「不是非要一年半载,试个一两月不行吗?你这班臣子扎实得很,有什么好担心。」
见我没有回应,他沉下脸。
「我要回去睡了。」说完就要起身。
我拉住他的手,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抱住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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