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法兰西斯科的眼泪会引动公爵先生的心吗?公爵先生明显地表现出,在这个漂亮的黑头发年轻人身上,他只愿意往最好的方向考虑,而不肯往最坏的方向打算。他是真喜欢他,不是吗?
伦敦的好天气总是短暂的,中午还没有过,乌云就裹着细雨一起飘了下来。沿着泰晤士河走去,从威廉王大街一穿过老伦敦桥,就到了伦敦东区。雨水混杂着漂浮在空气中的黑煤炭粒一起落下来,阴沉沉地连成一片,甚至流经此处的河水都格外污浊些,以至于行人不得不用手绢捂住口鼻,快步离开。
道格拉斯先生正撑着伞快步走过这些街道。这里道路狭窄,旧石灰石的建筑随意堆砌着,路面潮湿斑驳,泥泞不堪。他一直走到白教堂区的伦敦医院门口,才停住了脚步,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但这周围除了乞丐就只有醉汉了。
道格拉斯先生突然感到背后被谁撞了一下,他毫不迟疑一把抓住了那只伸向他钱包的手,往后使劲拧去。
「我不能保证会不会把你这只胳膊拧断,小艾伦。」
他将这只手的主人扯到他眼前来,那个叫艾伦的少年戴着帽子,遮不住他那一头灿烂金发。道格拉斯先生稍一用力,这个孩子立刻不可遏制地尖叫起来:「噢、噢--上帝,校长先生。」
「你总有一天会上绞架的,艾伦。」
「反正不是现在,上帝,我求求您松手!」
「得了吧,很遗憾当时公爵先生没有一枪打爆你的头!」
「噢,反正我迟早是要上绞刑架的,校长先生,您用不着费心了。」
「那你可得早点,艾伦,议会有个提案是取消在公众面前施行绞刑,晚了我们就看不到了。别忘了,我差点因为你的事情辞职哩。」
「您也有责任不是吗,啊--求求您松手,我的胳膊要断啦!」
「好吧,」道格拉斯先生松开了手,「艾伦,你还这么年轻!你为什么不能去找个正经工作做,也好过在这街上游荡,那些员警们不是每次都会失手的。」
「不瞒您说,我前阵子失手才被抓到过,那时可真惨,所以没能去找小爱德华玩。噢,您千万别告诉他这个,他会担心的。」
「你可真是……」
「得了吧,我可跟小爱德华不一样。您要是在济贫院待过一天,您就能明白我为什么宁可在这街上晃荡一年!您相信您找我不是为了说教,不是吗,校长先生?」
「没错,你能帮我一个忙吗?」道格拉斯先生掏出一张小卡片,「帮我问点事情,怎样?」
「噢,好吧。」艾伦看了一眼卡片上的字,「可是我不保证一定能成,校长先生。」
「没关系,你到时候发电报给我就好,我就住在德沃特公爵的庄园里。」道格拉斯先生盯着小艾伦看,「你另外那只胳膊怎么了,受伤了吗?」
「一点小伤。」艾伦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那您还是早点回去吧,天一黑,这边街上乱得很,对了,您代我向小爱德华说,我过几天就能去找他玩了。」
乌云阴沉沉地压下来,伦敦下起了绵绵细雨。下午茶时分,德沃特庄园来了位不速之客。公爵端着茶杯,他刚收到了来自前妻伊莲娜的回信,还没有来得及拆,客人已经冒昧地敲响了他的书房门。公爵微微皱起眉,对这位冒雨前来的访客感到十分诧异。
「抱歉来打扰您了,公爵先生。」来者取下头上的兔皮高筒帽,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可真稀罕啊!」公爵先生放下茶杯,望着对方,「迪肯警长,咱们竟然有机会在一个这么优雅的环境下见面。这可真难得,太难得了,今天几号?我真得要记住这个日子了。」
「噢,我倒是一直期待能在一个体面的场合拜见您。说起来,之前每次见到您,都是些令人不快的地方。」
「您就是为了满足这个心愿,所以大老远冒着雨,从苏格兰场赶到我的庄园来吗?那我可真是太荣幸了。」
「不不不,您别这么说。」迪肯警长搓着手,一张讨人喜欢的圆脸上露出些愁苦的表情,「事实上是有些事情所以前来打扰。」
「噢,到底怎么了?我这里没人报案吧?」
公爵先生立刻警觉起来,他让法兰西斯科沏茶上来,迪肯警长情不自禁地望了他一眼,这让公爵感到有点不安。
「他怎么了?」
「不、不,只是这个年轻人太漂亮了,瞧,我可真失礼。」
「噢,他是我新雇佣的秘书而已,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事情是这样的,公爵先生是不是大约五、六天前,在东方拍卖行买了一座雕像?」
「是的,那又怎么样?」
「唉,现在出了一点事故,啊,公爵先生!我真想不通,他为什么一定要死在伦敦?他再坚持走一两步路,就可以死在沃特福德了。他要死在伦敦也就算了,他为什么要找霍布恩教区的布朗神父?谁不知道这位神父的嘴和别人的耳朵是长在一起的,有什么事情告诉他就等于在广场上对着人群大喊一声了!」
「迪肯警长,我得说,我还没明白您的意思。」
「什么意思?出了点大事件,唉。」迪肯警长是个得过且过、但是也容易紧张的胖子,他一边掏出手绢来擦汗,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这可真够倒霉的,费尔丁爵士急着邀功请赏,要命的是女王陛下也知道了,这原本是件很小的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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