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种幸存,或许才是最大的不幸。
不知是某几味药物的相互作用或是这些年来承受毒物的总和,他竟逐渐变得百毒不侵。师兄对此异常兴奋,再也不舍得杀他,无论去哪里都将他带在身边,甚至心情好时,还会教他武功毒术——却也不过是为了在他身上试验更多药品。
日子一天天过去,曾经瘦弱的少年像是初春的杨柳,慢慢褪去青涩之气,漂亮得让人心疼。他早在男风馆里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床笫之间的苟且也是打小就明白的。师兄看他的眼神逐渐有了变化,他心知肚明,却并不点破。
于是在十四岁的某一天,春雨霏霏,火烛幽幽,他主动吻上了师兄的唇。
像是种了多年的一株花终于盛开,就算并没有悉心栽培,也应当是由自己亲手折下。屋檐上细线一样的雨滴、黑暗中素白的ròu_tǐ、纠结缠绕在一起的长长黑发……而在师兄意乱情迷的刹那,他摸出了藏在枕下的三寸刀刃。
师兄被他这一刀洞穿胸膛,却还是凭着习武之人的本能让开了半寸距离。那个怪物一样的人带着半身赤红,温柔地微笑着,一寸寸拔出卡在骨头里的刀,挑断了他右手的手筋。
两人的鲜血混在一处,原来并没有什么分别。那是他们的第一夜,除了疼痛便只剩下满眼的血色。他咬着手背让自己不要哭出来,却只听了一整晚淅淅沥沥的雨。
师兄没有杀他,依旧将他带在身边,也不知是舍不得这绝佳的试验品,还是舍不得他蚀骨销魂的身子。
——既然侥幸留得一命,那便还有翻盘的机会。他仗着自己近乎百毒不侵的体质,日复一日在自己的血脉中种下,与师兄常年服用药剂相克的毒物。
反正不过是重复一遍曾经的痛苦,又有何可惧?
他冷静地在废了的右腕上割下一道又一道伤口,面无表情,就像曾经捧着茶碗坐在桌旁,冷眼看着他因为毒发而癫狂的师兄。
漫长的刺杀持续了一年,终于一起迸发。他用师兄最骄傲也最擅长的毒,将对方杀死在了江南的春雨之中。
和九岁时用一片碎瓷杀死领班时并没有什么分别,他赤着脚站在雨里,眼看着地上的血迹一点点变淡冲散,中归于无。
往事历历在目,他仿佛又看到,那个在男风馆后院的雪地里满身是血的孩子,被挑断手筋趴在泥水中承受侵犯的少年,或者是很多年后的三生路上,他带着一身血污跌跌撞撞地逃入恶人谷。
然而曲清商只轻描淡写地笑着,语气漫不经心,像是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他慢慢抚摸着怀中老猫不再光滑的皮毛,眼神宁静:“我杀了我师兄,顶替他的名号行走江湖。反正都是擅于用毒、心狠手辣的恶贼,‘鸩羽公子’究竟是谁,又有谁在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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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柱子!”
院外忽然传来宋伯的声音,隔壁厅堂里正打瞌睡的小柱子登时“哎”了一声。曲清商顺手推开窗扇,只见宋伯站在院子门口,表情似有古怪,正朝里面招手。
“小柱子,出来,跟爷爷去提点东西。”
“爷爷你自己去嘛……”小柱子从灶台上支起身子,迷迷糊糊地开口,显然不想动弹。然而宋伯却似乎显得很急切,快步走进屋来,拉着他就往外走。小柱子老大不乐意地被他拖出门去,忽然瞥见了窗户后面的曲清商,忙道:“爷爷不是让我照顾小哥哥么?我走了,他们怎么办?”
听到孙子的话,宋伯明显有些无措。他转身朝曲清商做了个揖,道:“我在下面镇上买了药、米粮和木柴,老骨头一把搬不动,还放在山道上呢……找小柱子帮我搬上来,我们一会就回。”
“劳您费心了,”曲清商欠一欠身,目送祖孙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村口,方才移回视线,道,“看小郎君刚刚的表情,莫不是想劝我弃暗投明?”
云随风沉默半晌,谨慎地开口:“你过往的杀孽,皆是事出有因。正道未必不会容你,为什么要自甘堕落?”
“自甘堕落?”曲清商好笑似的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慢慢摇了摇头,“不是正道不容我,而是我不容正道——自在逍遥,有什么不好?”
“……”
麦穗的耳朵忽然抖了抖,警惕地抬起了头。
与此同时,云随风脸色蓦地一变,按剑而起——战马的嘶鸣声顺着风遥遥传来,无数铁蹄穿过林间踏上山路,连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金甲赤袍的神策士兵们涌进村子,将二人藏身的小小院落包围起来。神策统领策马向前走了几步——而在他马前引路的,不是别人,正是宋伯!
“怎会……为何……”云随风喃喃开口,语调中带着不可置信的惊讶,“他们叫你恩公,为什么反会助纣为虐?!”
曲清商放下猫,学着他的刚才的语气,慢悠悠地开口:“你不愿造杀孽,皆是事出无因。恶人谷未必不会容你,要不要与我自在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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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末路多是非(上)
一三.末路多是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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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陋的院落之外,神策士兵们围成一圈,间或有战马低微的嘶鸣与响鼻声,除此之外,一片寂静。宋伯站在马下,一手扯着小柱子,低着头看不出表情。神策统领抖了抖缰绳,胯下黑马便向前走了几步,站在院门之前。
曲清商一声轻叹,翻身下榻,身子却不由自主地一晃。虽然歇了大半日,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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