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提点李家还要更早些,”少华道,“大业元年。”
这几个字一入耳,李阐突然明白少华所指何事了。
如果说《桃李章》是一段散落在史书中的无头公案,而大业十年发生的那件事,却是李家人人皆知的‘秘密’。
太宗皇帝皇帝幼年时,某日与太祖出门同游,在路上偶遇一白衣相士。此人对太祖说,他怀中的小儿贵不可言,“龙凤之姿,天日无表,年将二十必能济世安民。”太祖大喜,欲以重金相筹,谁知那道士竟转眼消失无踪。
如今看来,必然是遇仙了。而那着白衣的相士,不必想便知是谁。
“那武德四年……”李阐犹疑的问。
陈图然接着说,“那次是我点化了坐下一名弟子,提醒了你们太宗皇帝几句,当做天子之人,必要早做决断,与父兄争这天下。”
是了。李阐闭上眼睛想,那就说的通了。
五年之后,玄武门。兄弟相残,天下易主。而李家子孙的命运似乎在这一日之后便附上了某种无法开解的诅咒,同室操戈,兄弟相残,煮豆燃豆萁,二摘三摘尤尚可,四摘抱蔓归,一切的源头,都是从玄武门之变的那个清晨开始的。
李阐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即悲凉,又无可奈何。他似乎有些许明白了白帝的道理,但又有更多的不明白,如梗在喉。白帝今日对他说的最后几个字,他不敢信,又不敢不信。若这就是天命,他宁愿不要。
陈图南像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与少华对视了一眼,换了副口气,道:“既如此,且让我为你卜上一卦,看看前路如何。”
李阐忙婉拒道,“切莫再卜,你们都是真仙,断然没有不准的道理,但说出来岂不是又犯天条……”
陈图南从怀里掏出一把石子,口中道,这有何妨,我不说,也就不算泄露天机……边说边将石子朝空中一洒,反手一挥袖袍,又尽数笼了去。哗啦一声铺在了石桌上。
陈抟的课起的前所未见,然而此刻李阐也知道不是好奇的时候,大气不敢出的紧紧盯着他的面色。
陈图南闭着眼,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后才长叹了一声。睁眼之后却一把拂乱了桌上的石子。
“罢了……”他扭头看向石床上躺着的白帝,苦笑一声,“随你罢了。”
李阐不懂他所言何指,也怔怔的看向石床上躺着的人,陈图南起身掸了掸袍角,同李阐拱手而别。
李阐回过神来那两位神仙早已不见踪迹,他苦笑一声,朝白帝坐近了些。见他睡的毫无生气,心下沉沉的泛起一阵阵的难过。终于忍不住伸手替他取下了那顶太初冠。
黑色长发随即散开,李阐伸手去挽,却先碰到了他的脸,电光火石间心念闪动,李阐仿佛又一次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然而只在须臾之间,他默默垂下眼,挪开了手。
他枯坐在白帝身侧,望着洞外的一角天空,似乎能看透这万层云海,直至长安。
终是要变天了。
第五卷
少风
1)
三人从宁山寺下山时日头已经偏西,周北林上山的时候各种磨蹭,下山反倒是很积极,远远冲他俩撂下句:“山下等你们!”,撒开腿就跑了。
许钟倒是慢悠悠的走在后面,李阐看他一路嘴角带笑,不由得好奇问他:“你怎么这么高兴?刚才捡到宝了?”
许钟被他一问,居然神神秘秘看了过来,从兜里掏出块掌心大小的青砖碎块,递给李阐。
李阐拿在手里看了半天,确认是普通青砖而已,断茬处还有当年烧制的痕迹。他看了看许钟,随口问:“这难道是你在塔林里捡的?”
没想到许钟真的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伸手又索要了回去,仔细塞回兜里才说,“我给周北林捡的。”
李阐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并没有说什么。许钟等了一会,见他不问,只好自己说:“他之前也送了我一块。”
李阐这才笑了笑,说:“你俩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爱好?”
许钟的表情看上去显然被这个‘乱七八糟’的评价伤害了,鼻子里重重出了口气,愤然道:“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话虽如此,他还是接着说,“那是因为有一年周北林过年出去玩,去了挺多地方的,回来的时候送给我了一块石头。”边说,许钟边把手机摸出来,像是要给他看照片,站定翻了好一会。
李阐只好也站住等他,等他把手机举到自己面前,上面是一块青黑色的石块,可以看出有一个显然是人工雕凿出来的棱角。
许钟说:“这可是端陵阙门后第一根华表上的一个角,被周北林捡到的。你想想,唐代的皇陵,一直到现在,这块石头都一千多年了。“
李阐本想说这天底下哪一块石头不是千万年的,但看许钟的表情,一脸的郑重其事,遂改口道:“那倒是真的很珍贵了。”
许钟偏头看了看他,点头道:“对啊,特别是我这种……”他话说了一半,将后面几个字咽了下去,叹了口气。转而眉头又舒展开来,笑道:“周北林跑这么快,肯定是因为他饿了。”
阳光斜斜的从山头后照过来,李阐逆光看过去,许钟整个人罩在金色的光线里,脸上的细小绒毛都清晰可见……他猛地回神,才意识到自己盯着人看的有些过久,匆忙的收回目光,尴尬的咳了一声,胡乱接了一句,“你还挺了解他的……”
本来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但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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