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涟在这样的注视下脸蓦地燥热起来,她拂袖引风,风雪一股脑儿往这花台中心涌来,人群发出躁动,四处暗藏的箭矢飞来,在风眼处乱窜,雪花和被吹落的花瓣混在一起围着知涟转起来,隔绝了对面少女凝聚在她身上的视线。
她觉得心烦意乱,是被看穿的恼怒,却又希望她多看几眼,再看几眼。
这样的焦灼让她的灵力也变得混乱,天空闪过紫黑色的闪电,空气里弥漫着妖物的气息。台下的百姓因惊惧而变得嘈杂,官兵们身着重甲,手执利器,却不敢靠近那个风团,只好不断地朝它放箭,但伤不了知涟分毫。
那是知涟第一次,看着突然增强的灵力溢出指尖却不知如何是好。以前她用灵力用的游刃有余,也不过是搞些师父不在意,九师兄也没放在眼里的小把戏。她吃过许多师父炼制的丹药,也没见有什么长进,加上她本来就不喜欢那些繁杂冗长的经书典籍,便不把修仙这件事放在心上。
如今那股力量在动脉处冲突着,像把铁锁束紧了她的手腕,撕扯着她的手臂像要把她折断一般,她痛得双膝不自觉地曲折,跪倒在花台上。
泪眼朦胧中她看到一个白衣男人,他和那位小姐说着什么,随后笑着朝自己走来,他笑起来很像九师兄,不,又不是,意识模糊中他仿佛挥起了一把羽扇,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起来,无数个现实和梦境交织在一起,然后刹那破灭,她昏昏沉沉地,觉得自己的骨头又不再是骨头,而是根根分明的翎羽。
她尚存意识时脑海里存留的最后一张面孔,是九师兄,他用那没有怒气的怜爱神色对她说,“知涟,你这样子,真不像一个修仙之人。”
姜池站在那儿,手中提着一只金丝编制的笼子,里头伏着一只一动不动的小鸟。方才惊慌失措的民众脸上此刻露出如逢大赦的感激,周围的官兵也都松了一口气,台上那些个贪生怕死的官员也从之前慌不择路逃命的狼狈恢复到朝堂上装模作样的肃穆,他们正襟危坐,各色复杂又带有试探的目光打量着这位始终含笑的白衣少年。
易疏脸上的表情始终淡淡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穿着一件赤色长裙,没佩戴什么首饰却格外明艳。她用帕子漫不经心地掠过自己的另一只手,擦拭了几下。那是方才事端一起,姜池突然来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将她往身后护,叫她别怕。她心中嗤笑,她哪里会怕,她想看热闹还来不及。王府和宫里暗潮汹涌的争斗,她都看厌了。如今这场面反倒使她感到新奇,她对刚才那个少女——如今笼子里这只小鸟甚有兴趣,看姜池那讨好的意思,想必自己不用动嘴,他便会送上门来。
少年朗声在台上安抚了众人的情绪,随后介绍了自己的身份。他是如今皇帝最宠爱的少年天师,也不知他如何代替自己那位德高望重的前辈,一跃成为祭祀和各大庆典的主司,有关他的暧昧传言颇多,易疏也听过一些。
但看他对自己这幅样子,倒不像是和皇帝有什么不可言明的关系。正走着神,他不出所料地提着笼子过来,朝自己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说,“若是易小姐喜欢,可以将这只小兽拿去,在下对它施了咒,只要关在这笼子里,它便会性格温顺,绝不会伤到小姐。”
易疏垂眸,手指缓慢地摩挲着手中的茶盏,说,“那便谢过天师好意了。”身旁的大丫鬟折袖接过这只笼子,传给后头侍奉的人拿着。
也许他只想攀上玄平王府这一束金枝,以在流言里立足。这么想着,易疏侧过头瞥了一眼那笼子,目光正好对上它倏忽睁开的瞳孔。
☆、覆辙
自花台之事后,知涟已在王府呆了十余日,夜晚她偷偷溜去客栈找过九师兄,他不在,榻上凌乱地摆放着他制的丹药,她给他留下字条,纸上写着:今后不再痴缠师兄,也请师父莫念。
也只是怕他和师父那边没法交代,又因为自己受罚。
姜池施的法她轻易就解开了,虽然他并未对她造成什么威胁,但想起这人就让她不寒而栗。即便少不经事,她还是分辨得出,他的笑意里有着浓重阴霾。
毕竟她也看九师兄冷脸看了这么多年。她也不是不懂,只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没有头破血流她就无法死心。她的喜欢是纯粹的,可是路子错了。
每年小晚忌日,她都在自己的院子植下一朵荷花。她不盼什么原谅,只盼小晚来世投个好胎,一生顺遂,遇上九师兄这样全心全意护着她的人。
可如今她什么都明白了,她似乎又重蹈覆辙,走上了歧途。
其实知涟本可以不呆在笼子里,可她却安安分分地呆了几天。
易疏也对她不闻不问了几天,还命丫鬟将笼子的插销拿下了,任它自由来去。
她觉得自己有点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这位小姐疏离得要命,和那几位对她敬而远之的师兄师姐也没什么不同。所以她也不懂,自己眼巴巴地留在这里是为什么。
她每日栖在易疏房前的桃花树上。她的窗闭着,她便笨拙地在枝头踱来踱去,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希望吵闹声能引出那个好事的折袖嚷嚷几句,让易疏也能放下手头的事凑近看自己一眼。
折袖总会恼怒地骂它一句,又回头对易疏念叨着,“小姐,您何必将它放出来呢,若它伤了人……”
“它不会的。”易疏头也没抬,边临摹着字帖边回答她。
“可她毕竟是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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