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它们释放出来了。
“要结束了。”
北曷说。
北曷也在注视着天空上的战场,他是少有的几个,曾经同易鹤平交过手的人。那是在茫茫的雪夜中,他站在齐秦王朝的王城之外,与那个秘密离开了九玄门的人在黑暗中交过一次手。
对方遥遥地斩来一剑。
时隔多年,他仍记得那雪光般的一剑。
一剑之后,北曷败了,而那时候白景恬的长子,白满清的兄长,刚刚登基不久的齐秦王朝新帝就死在了皇宫之中。
那时候,北曷就明白了,易鹤平从人们视野中消失的这么多年中,他的剑术其实从未退步,恰恰相反地,他的剑变得更加可怕了。
如今天空上的战斗就证明了这一点。
“龙虽老矣,其牙尤利。”
北曷站在离白满清还有些距离的地方,听见他这么感叹道。他看白满清,看见青年的脸上神情淡淡的,青年注视着天空上惊心动魄的战斗,就像在观看一场准备了很久的演出,而他只是个局外人。
很多时候,北曷都没办法弄清楚,白满清心里在想什么。
白满清是恨着仙门的,但是那恨里仿佛有夹杂了很多的东西,有些时候,北曷觉得白满清其实是在透过仙门去恨另外一些更大的,大到让人无力的东西。也许是因为白满清骨子里真的只是个诗人。
诗人对世界总是有些很多旁人很难以理解的东西。
所以他们高歌,他们写绵长的,或者简短的诗篇,用着隐晦的比喻表达着他们复杂而又敏锐的感情。
诗人的心里装着的是整个世界。
在白满清感叹的时候,天空上的战斗如北曷所说的,已经有了定局。
纷纷扬扬的冰破碎成千万苍白的碎屑,铺洒满了整座九玄门的主峰,就像季节突然倒退,冬天重新降临,大雪一夜而来。苍白的火在天空中满满地卷开,却已经不再形成翻卷的海与漩涡。
易鹤平仍旧站在璧雍阁之上,凤凰的骨爪穿透了他的胸膛,只差一点就能够刺入他的心脏。鲜血泅染开来,黑衣上颜色深了一片。
而凤凰的心脏已经被一柄长剑穿透,淡蓝的薄冰正在从长剑钉入的地方开始迅速地蔓延,最终将这太古的神鸟彻底地包裹其中。
凤凰的眼睛中,那种冰冷与高高在上正在缓缓退去。
下一刻,它重新变回了身形曼妙修长的女子。
帝女身上的银袍此时满是血污,她低下头看穿透了自己胸口的长剑,然后抬起头看站在璧雍阁顶上神色平静的男子。
易鹤平沉默地看着银发的女子。
对方的气息已经很微弱了,但是白帝之血和凤凰的特性却让她并未在第一时间死去,她仍旧能够再最后地发动一击,拖着易鹤平同归于尽。而易鹤平手中已经没有剑了,帝女最后的那一击虽然没能致命,但他也已经重伤了。
然而帝女并未发起进攻。
在对方身上,一些东西正在缓缓退去。
她看起来……不像威严的白帝之女了,就像一名普通的女子。
帝女伸手握住了剑柄,将剑抽了出来,扔给了易鹤平。易鹤平接住对方扔回来的剑,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其实我更喜欢被叫做百里清歌。”
她说。
然后从高空中坠落了下去。坠落的时候,风卷起她的长发,她银色的眼瞳中一切正在缓缓退去。
那些仇怨,那些偏执,那些爱恨。
一切都在生命终结的时候散去了。
坠入黑暗之前,她注视着虚空低声问道。
“你来接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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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输了啊。”
白满清注视着从空中坠下的帝女——或者说百里清歌——不甚在意地开口,他露出一个微微思索的表情。
“是不是应该为她唱点殇歌什么的?”
不等人回答,他又自言自语地道。
“不过凤凰是不需要蝼蚁为她送葬的,那还是算了吧。”
他口中是这么说,手上却是轻轻地叩击着酒坛,敲出了悠长而又哀凉的旋律。北曷听出来那是齐秦王朝东南沿海一带,出海的渔夫死在海里时,他的亲人在海边的沙滩上唱起的葬歌。
此时在这烟火灰飞的战场上,白满清屈指叩击酒坛,敲出了这渔人的哀歌来送葬陨落的太古神鸟。
像嘲讽,也像悲哀。
然而青年脸上还是一如既往,不见他欣喜,也不见他悲伤。他只是仰起头,注视着天空上的王城。
“该来了吧?”
不止白满清一个人注视着天空中的王城。
易鹤平也在望着悬浮着的王城。
黑石铸成的王城恢宏伟大,悬浮在空中,周围的空间则呈现出难以负荷的扭曲感,连带着那一整片天空都隐约地暗沉着。在混沌纪元的时候,由天柱支撑着,耸立在云层之中的王城象征着古帝的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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