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着凑近了瞧,那笑容浮在白得近乎透明得脸上,似乎摇一摇头或者眨一眨眼,就会轻飘飘地落下来。
兄长伸手要拉下沧朔的手指,对方却翻手挑起那匹光滑的鲛绸,打量几眼——那鲛绸何等柔软,哪里是指头能挑得住的,卷出几朵波纹,便滑落在了地上,遮盖了玛瑙打磨出的大块地砖,将沧朔袍角的云岚搅乱。
“这种东西不值得一提,连你都衬不上,何况于我?用不着费神伤了手指,下次——你来便可,就不必带着这个来了。”沧朔语罢,就要欺身而上。
“不许欺负阿兄!”他没见过什么大的世面,也不明了什么尊卑,上前就用力推开沧朔,“我不管你是仙君还是什么神君,要是敢再动阿兄一下,我就和长老们说去!”
“噢?”沧朔似乎此时才觉察到李沁身边的小鲛人,长着与李沁极相似的轮廓,不过那眼神却大相径庭。
“那便和你们长老说说罢——下次可不许换别的什么人。”沧朔的脸上依然浮着一两丝的笑意,语调却是生冷无比的。
自己饶是大胆,此刻也往后倒了几步。
“别怕。”
兄长的声音,依然平静无澜。
眼前一阵人影晃动,起先朦朦胧胧地看不清,后来再挣扎着盯了几眼——赵遥一脸疲惫的样子,眼里也布了血丝,手里还攥着一块浸透了凉水的苧麻。
赵遥见自己醒来,顿时如释重负,但似乎连笑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长舒了口气道:“子越,这三天熬下来可实在太不容易——不过总算是恢复过来啦,真是太好了。”
李溪定了定神,才发现屋子的角落里还熬着一罐子的中药,湿热的白气不时“噗噗”地顶着盖子,喷薄而出——再看看周围,未烧净的焦炭、药渣沫子、打碎的陶罐……李溪有些哭笑不得地望着不知所措的赵遥,但又隐隐感到心中有莫名的感动与温暖,驱逐了梦境里的寒凉。
“那个……李溪你别看了,我早晚会拾掇好的——”赵遥循着李溪的目光,自然顿悟室内被他折腾得一片狼藉,忙不迭地解释着,却蓦然发觉李溪偏过头去,眼角似乎有泪光一闪而过。
赵遥以为李溪适才被噩梦魇住,一时还难以恢复,因此连忙去倒了刚熬好的汤药来,慌乱中手指被滚热的药罐烫了,“嘶嘶”地吸了几口气。
他也顾不得这些,只将药端至李溪面前,笑道:“那老头非说要时刻候着,一连开了三天的量,讹去了我好些银子。子越你要是不喝,可白白打了水漂。”
李溪就着赵遥的手将那汤药一口喝下——眼角却瞥见了赵遥烫得有些红的手指,他顿了顿,眼里有了热意。
赵遥只是弯腰在李溪耳畔悄声问道:“子越,你还感觉累吗?要不要再睡上一些时候?”
李溪垂着头,将表情隐没在烛光摇曳出的阴影里。
赵遥以为李溪不放心,又絮絮地说道:“你安心歇息,等再醒来的时候,屋子里一定是干净整洁的了——还有你带着的花,我一直在浇着酒浆,是杏子酒。”
“嗯。”李溪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的确是耗掉了太多心力,他勉强点一点头,又再次躺下了,许是实在虚弱,许是那汤药散出了安神的作用,不多时,他便已然沉沉入睡。
赵遥伸了伸懒腰,替李溪掖了掖被褥,不经意间触到了他的脸颊——温热的,染着因为发烧而晕开的酡红颜色。
赵遥的手指颤了颤,觉得指尖烧灼一般的疼——尤甚于适才被药罐烫伤,却怎么也不想挪开了,但又不敢再次抚一抚那静静沉睡时才能显出的安静容颜,因此怔怔地站在那里,拧着手指,握成拳头又复而松开。
于是他着魔一般盯着李溪看了又看,又想起他日那些琐碎的往事,越发觉得李溪的眉目清淡出尘,难描难画。
初见时候恍如水墨一般飘摇的衣裳,再见时伸着手指小心翼翼地喂着小狐的模样,还有抓过竹篙将自己捅下水去时的镇定表情,甚至是那日自己揣着松叶酿来见他,月色清清朗朗地勾勒着一剪颀长的身影,落寞又坚定的眼神……
再痴想下去,竟鬼使神差俯下身去,拨开李溪微微有些凌乱的乌发,轻轻地吻在他的柔软的唇角。
赵遥恍惚片刻,心中雀跃又紧张,仿佛是凌云九霄,脚底却是虚空。半晌才回过神来,兀自跳脚低语道:“这可不得了!哎呀该如何是好,是不是当真魔怔了……”
他在屋里不安地踱着步子,却下意识放轻了脚步,生怕吵醒了榻上熟睡的李溪。只是兜兜转转了半天也没弄出个头绪,反而时常忍不住又偷着瞅李溪几眼,更加控制不住了。最后只得恼火地暗暗骂了自己几句,走投无路般干脆地闭上眼睛不去看了。
……
次日李溪神清气爽地醒来时,屋内照旧一片凌乱——哦,在自己的榻旁,还摊了一件墨蓝的翻领胡服,当中鼓起一小团来。
李溪起身,将手伸进胡服里摸索一阵,果然拎出了一只火狐,搂着自己的尾巴正呼呼大睡,不时咂一咂嘴,似乎是在梦里吃到了一锅上好的肉汤。
中秋故事
贺城距离怀城虽然不远,但二者却是天差地别。后者不过是个不大起眼的小镇,而前者却因为前朝开凿的运河河道和柳河交汇于此的缘故,渐渐成为了一座大城,每日都有商贾宾客往来于此交易买卖,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夏季已过,暑热也开始逐渐消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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