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很简单,他要杀岳不群。纵然他心里清楚左冷禅劳德诺不怀好意,但这与岳不群为敌的心思却是不假。那时候的林平之,已经一心只是为了报仇活着,只要能报仇,他自己怎么样,已是无所谓的了。所以他宁可跟打着辟邪剑法主意的左冷禅走,也不会和令狐冲有什么牵连。
可是想通了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这个爱恨纠缠叫人看不透剪不断的故事里的人,几乎也都不在了。
让他那么怀念的华山派,真的像记忆中的那么好吗?那些平日里与自己嬉笑怒骂的师弟师妹,哪一个又没有偷偷在心里怀疑过他?真正相信自己的,只有师娘,然而她已经不在了。六猴儿说不定也是会信自己的,可连六猴儿也不在了。
所有相信过他的人都死了,只剩了一个林平之。小师妹临终说叫自己照顾他,别再让人欺侮他,自己却亲手废掉了他付出可怕的代价才换来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原来,自己竟谁也没能对得起。
他也不知道在那里呆了多少时间,林平之也没出声,只是静静地等着,听着他的呼吸声渐渐平静下来,才说:“我原以为你是因为思过崖石洞的事才如此对我,却不想是因为灵珊。她一心一意待我,我却没半分对得起她,也算报应不爽了罢。”他这些年来,就是为了仇恨活着,如今仇人都死了,他也好像被掏空了一样,整个人连一丝活气都找不到了,配上有些妖艳的样貌,简直就像一个精致的娃娃,叫人不寒而栗。
令狐冲听着这些话,心里的恨意忽然就去了个干净。小师妹那时说林平之是个可怜人,他没有听进去,现下,却有些懂了。他下意识地抬起袖子擦干脸上的泪迹,却看见面前,林平之大概是因为脸上已经干了的泪痕而颇不舒服,微皱着眉头,正费力地一点点抬起手,想去揩拭,却几乎是徒劳。他猛地想起现下不比从前,自己身上每天都会带着一块洗得干干净净的帕子,只是因为没那个习惯一天也不记得用两回。他不假思索地取出帕子,两步来到林平之面前,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掰下来,一点点沾去他眼角的浅浅泪渍,动作轻柔得仿佛眼前的真是一个脆弱的瓷娃娃。
林平之在他靠近的时候立时紧张得身子一僵,等左手被令狐冲抓住的时候,他更是全身的动作都顿住了,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不说也不动,木木地任令狐冲把他左右两边的脸颊都擦得干干净净。
等令狐冲自己觉得差不多了,他才像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似的,拿着帕子手足无措,末了也只是退开一步,用极轻的声音道:“林师弟,是我对不起你,我……”要不是林平之眼盲后听力灵敏了许多,根本听不见。然而也没等令狐冲想出我什么,他就夺门而逃了。
好像晚一步,林平之就能把他吃了似的。
林平之气极了,反倒是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他忽然觉得,原来他这个大师哥无论武功高到了什么境界,骨子里都是当初那个傻子。
你既带了酒来,扔在这里,却是叫我怎么喝啊?
冲虚来到梅庄那会儿,正是令狐冲在地牢里疯着的时候。问起下人们,也只说庄主并未离庄,至于究竟在哪里,却也讲不清楚。其实这位新庄主他们也并不熟识,只知是圣姑的东床,有些下人倒是依稀记得之前四位庄主在时,这人也曾来访过一次。那日任盈盈上得恒山去,令狐冲就已同她讲了自己要将掌门之位传与仪清的各种事宜,她也很高兴,但随即便问起他之后的去处。令狐冲不知怎的想起了丹青生满室的美酒,随口就道想去梅庄定居。任盈盈念及那是自己父亲被囚多年之所,虽有些不悦,终究也未去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只是问了令狐冲是否需要换一批新仆人。令狐冲向来对这些事情是无所谓的,于是这些梅庄四友手下的老人也就留了下来。任盈盈最后忽然想起,又补充了一句:“那日你下了华山后,我就吩咐人将林平之带去梅庄囚在了地牢,他在那里有饭吃有衣穿,你就也不算负了你师妹的遗愿。”令狐冲怔愣一下,只道了句“这样很好”,就没了下文。
左右是些不相干的人,梅庄旧仆也好,林平之也罢,与他都没有半点关联。
他那时是这样想的。
等他神色慌张从地牢中出来,下人见了他便通报客人已在厅中等候多时,令狐冲匆忙整理了一下仪容赶去见这位贵客。冲虚道长是得道高人,自然不会因这片刻的等待而懊恼,反而对这梅庄的风光布置诚心诚意称赞了一番,让令狐冲宽心不少。聊着聊着,冲虚随口问道:“令狐老弟这是去了哪里?怎么府上的人都说你在庄中,却找不到你?”原也难怪,知道这梅庄地牢所在的,也只有向问天盈盈和令狐冲,再加上一个哑仆。
令狐冲不禁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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