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无疑破例了。明诚和他分享一张床的同时,分享了许多过去他从未与人分享的记忆:尼罗河支流的草滩里,他和本地人去猎鳄鱼,鳄鱼肉吃起来像鸡肉,肢解这种巨大的动物需要从腹部边缘开始,这样可以得到一张好皮,而且再怎么凶恶的动物,腹部往往都是脆弱的。
无穷无尽的沙子,同伴们的疟疾,有些地方建起了基站依然无法顺畅沟通,当地人就找来巫师,以期祭祀和祈祷能带来更好的通讯。
明诚也和明楼说修路时的事:临时招募来的本地工人没有穿鞋的习惯,有些人第一次上工地,赤着脚走上才铺好的沥青路,就这么受伤了。家里的成年男人受伤了,就让最大的孩子来,小孩子更容易受伤,那就女人来。所以他们这些常年在一线的人,都得会几句当地话,法语自不必说了,阿拉伯语,斯瓦西里语,还有其他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拼写只能跟着读的语言,最常说的一句话是,站着别动。
“……以前你给我和小东西讲故事,说有一种风,刮来的时候会带来鱼虾,我真的遇见了,鱼还挺好吃的,要是能把新鲜蔬菜和水果刮来就好了。”
他陆陆续续地讲,没有开头,也没结尾,连片段都是模棱两可的,明楼一直没有打断他,闹钟响起后很快被按掉,面对明诚有些疑惑的目光,他摇头:“你继续。我晚点会请假,不去办公室了。”
可这时明诚说:“讲完了。”
“累了吗?”
明诚摇头。片刻后又说:“但可以再睡一下。”
明楼说好,我去给你把窗帘拉好。
他坐起来,准备下床,这时明诚拦腰抱住了他。他的脸颊在明楼的腰背上轻轻辗转,很久才说:“不用。”
明诚知道明楼想让自己说些什么,他自己未尝不想,但现在不是时候,也许永远都不是时候。
那就不说了吧。
他连苏珊都不再想和明楼谈及了。
“不用。”
明诚又重复了一遍,低声说:“以前我的屋子没有窗帘,只要夜里不下雨,躺下来就能看见星星。我一个人在那里待了半年,晚上的消遣就是认星星,从此以后再不需要窗帘了。习惯了。”
明楼问他:“下雨的日子多吗?”
“多。”
“那怎么办?”
“不怎么办,等雨停。”
明楼无声地笑了一下,反手摸摸明诚毛茸茸的脑袋:“你信里从来不说这个。”
明诚再没有回答他。
他睡着了。
这次他应该睡得很好。明楼感觉环抱自己的腰背的手慢慢撤开了,如是想着。
一得到自由,明楼立刻下了床,赤脚走到窗前。夏季的天空亮得很早,黑夜几乎是停不下脚步的,星星的步伐更快,这时已经在远远的天边了。
明楼还是为明诚拉上了窗帘。他想给他一个新的习惯,一个不必习惯没有窗帘的日子的习惯。
做完这一切后,明楼回身看着抱着自己枕头沉睡的人,给他一个新的亲吻。
星夜完
【楼诚】ayli番外 病中记 1
病中记
“……不行,你这屋子脏得生蟑螂,老得分分钟要倒,还小得和螺蛳壳一样,阿诚在这个地方怎么养病?还有你说说你这个房子,两间房嘛一张床……明楼啊明楼,我看你真是抠门抠出新花样来了,抠得是脑门都在冒金光!我们家缺阿诚出院后养伤的酒店钱吗?缺请阿姨的钱吗?你倒是说话啊……平时看你在电视上说得都头头是道,怎么在自家人面前不会说话了,啊?!”
明楼一低头,左边是一个忍笑的小少爷,右边是一个忍笑的阿诚少爷,他假意咳嗽了一下,正在想怎么才能有效地安抚暴怒中的大姐,明诚抢先开了口:“大姐,屋子不干净是我的错。之前是我帮大哥收拾了几天……”
他不说还好,一说,明镜气得眼睛都瞪圆了,指着明楼又骂:“真是翻天了!你这个哥哥怎么当的!阿诚是给你当仆人用的吗!”
明诚傻了眼——这房子在经过他的收拾之后,即便是他的标准来说,也是干净的。顶多有点浮灰,擦擦就得了。
他飞快地看了一眼明楼,见后者垂着眼,眼观鼻、鼻观心老神在在的模样,便知道这句话是滚水浇了马蜂窝,全炸了。
“大姐……”接到明镜的眼风,明诚也只敢喊一声姐姐。
明镜因为明诚见义勇为这事担惊受怕了好一阵子,之前他受着伤住着院,一口气憋着没发。现在看一个两个好得都能回嘴,而这第一次来的明楼的公寓确实也不怎么合她的心意,就再不客气了:“还有你!你自己讲,好好的洋博士,回来探个亲,别的也没见你干,跑到你大哥家里做钟点工来了,真是好大的出息!怎么要你去见个姑娘吧推三阻四没一次情愿的,好不容易见了一个,结果被人砍了这么大一个口子……幸亏是有惊无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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