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连。按出身看,苏思远是“黑五类”,“黑五类”就会被人叫狗崽子,这还幸亏是小学,也就喊几句难听的,大不了打一架,要是上了中学,恐怕孩子就更抬不起头来了——他甚至看见苏思远听周松民说“狗崽子”这三个字时,不自觉又攥紧了拳头。
贺远心里突然很不好受,苏倾奕再怎么被斗也终归是大人,孩子才是最无辜的,可他这些日子满脑子惦记的都是苏倾奕受罪的事,压根没留多少心神关注苏思远,连他被同学欺负都是从师父嘴里得知的。苏倾奕被扣在学校顾不上家里,他这个当叔叔的也没管好孩子。
“过来。”贺远把抽了一半的烟掐了,朝苏思远招了招手。
苏思远偏过头看了看他,磨蹭了两秒才挪动步子。
“你不是狗崽子,”贺远伸手拉过苏思远的手,把他的小拳头慢慢展平,“甭管别人说什么,你就记着一点,你爸不是罪人,他没错。”
“贺叔叔,”苏思远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了句,“他们说知识越多越反.动……我爸跟邢叔叔是不是都因为念太多书了才被斗的?”
“胡说,别听这套,”贺远正色道,“反.动不反.动的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念书是好事儿。”
苏思远撇撇嘴:“我就不喜欢念书。”
“你就喜欢打架?”贺远无奈地瞥了他一眼,“你说你怎么一点儿都不随你爸?”
苏思远突然又乐了,莫名其妙地问了句:“那我随你么?”
贺远一愣,也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空了两秒才拿指尖戳着他的额头,像是默认了似的回道:“你可拉倒吧,我小时候可没你这么爱闯祸。”
“我不信,”苏思远嬉皮笑脸道,“你准打过架。”
“…………”
当晚,苏思远归了齐也没跟贺远回家。
转天正是礼拜天,刚吃过早饭没多久,许鹏就来敲门了。前几天打架就是他们俩一块儿干的。许鹏虽然不是“黑五类”,但自打前年他爸妈离婚,他也成了班里同学挤兑嘲笑的对象。原先苏思远跟他不是很熟,就三年级的时候替他说过两回话,“同病相怜”的俩人就这么建立了友谊。
“诶你怎么来了?”苏思远惊诧道,“你妈不是不让你跟我玩了么?”
那天打完架以后,许鹏跟他一样也被人家家长找上了门。他妈本来就是一个人带孩子,棉纺厂的工作又忙,听说这事儿的时候又气又急,当下就把孩子打了一顿,打完又抹着眼泪儿说不许他再惹事,更不许他再跟“黑五类”混在一起。
“我偷跑出来了呗,”许鹏朝他挤挤眼睛,“我妈今儿加班,六点多才下班呢,她回来之前我到家就行。”
“算你够朋友。”苏思远揽着他的肩膀出了屋,冲厨房里忙活的姜芸喊了句,“奶奶,我跟同学出去玩会儿!”
姜芸听见动静赶紧出来扒头看了一眼,嘱咐了句:“别跑太远了,中午一块儿来家吃饭。”
俩孩子喊着应了一声,转眼就跑没影了。
满胡同撒了半天疯,快中午的时候,小哥俩儿也饿了,正标着膀子往家的方向走,却迎面撞上了游街的队伍。
这批游街的有好几个人,各有各的罪名,不过每个人头上都带着高帽,脖子上挂着黑牌子,被人推搡着往前走,边走边被红卫兵们逼着喊:“我有罪,我该死!”喊得声音小了或是慢了,立马都会一皮带抽下来。
临街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有的一脸同情叹气摇头,有的跟看见仇人似的满腔义愤,其中不乏借机打一拳踢一脚的,更有甚者,还把自家的尿盆拿出来往所谓的“罪人”身上泼。
“诶,你怎么了?”许鹏见苏思远突然停住了,眼神直愣愣盯着队伍看,不由推了推他。
苏思远没回话,皱着眉头,呼吸越来越重,稚气未脱的脸上逐渐浮现出愤怒之色。他在队伍里看见了熟悉的人——安昀肃虽然一直半低着头,头发也被抓得乱七八糟,可苏思远还是一下就认出了他。他咬着牙,死命不想让眼里的泪留下来。他不明白像安叔叔这样脾气温和的好人为什么要挨斗,也不明白围观的人为什么要对一个几乎不认识的陌生人投去那么恶毒的眼神。
立在原地僵了半晌,苏思远突然回头在道边儿捡了几块石头,猝不及防地砸向了押送安昀肃的两个红卫兵,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又转身拉着许鹏往家跑,身后只传来了一连串的谩骂声。
气喘吁吁地跑回家之后,苏思远才捡回感觉似的一头扎在姜芸身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呦,怎么的了这是?”姜芸正在屋里摆碗筷,被他冷不丁从身后一抱吓了一跳。
苏思远不说话,就是哭,好像要把这么多天的委屈跟压抑全都哭出来。
姜芸又看向许鹏,问他:“你俩干啥去了?”
“没干什么啊,”许鹏挠挠头,也是一脸的匪夷所思,“就回来时候看见游街的了,然后他就这样了。”
姜芸一听这话就全明白了,拍了拍苏思远搂在自己腰上的手,叹气道:“哭吧,哭完了再吃饭。”
下午的时候,安昀肃终于获准回了家。自打那天被带走,他就一直被关在街委会,没洗过澡没换过衣裳,今天游街的这一出儿又弄了一身脏水,他自己都快被自己熏晕了。烧了热水,把自己弄干净以后,安昀肃躺上床没多一会儿就睡着了,等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
“安叔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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