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宽敞的长街挤满扭打砍杀的疯狂民众,禁卫军巡逻队骑兵呼啸而至,马蹄如雷,溅起水花。
“放下武器!反抗者抓捕入狱!”
两队禁卫军狭路相逢,执法时指责对方拉偏架。
“谁不知道你是顾雪绛旧部,心里向着他!”
“他妈的老子就是,永远追随顾将军!”
禁卫军打禁卫军,禁卫军打群众,群众打群众。
一场混战由此爆发,从城南市井迅速蔓延。城东贫民窟的地痞流氓卷进来,高喊‘诛杀顾雪绛、拯救王朝’‘太子殿下万岁’,趁乱洗劫店铺,临走再放一把火。
大雨中,火油熊熊燃烧,愤怒的人群涌向城北,滚雪球一样越聚越多。雨夜的寒冷、对修行者的恐惧通通抛在脑后。所有情绪被点燃,呼喊着口号冲锋。
“为顾将军、为太子殿下而死、死得其所!”
“诸位,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城北是皇都的贵人府邸,护宅阵法次第亮起,一道道金光升腾,照亮皇都半边天。
各府护院、私兵、家奴出动,驱赶暴|民。许多政见不合、平时看不顺眼,却住在一条街、不得不互相见礼的官员,趁此机会终于报仇。
‘已经乱成这样,谁能证明是我家府兵砸了你家阵法?你就自认倒霉去吧。’
这一夜,所有秩序、法条、规则化为乌有,将近二十万人轰轰烈烈卷入混战。
然而顾雪绛远在东川、太子殿下睡在东宫,无论是要诛杀谁、保护谁,他们的目的与行动后果都相去甚远。
夜雨潇潇,安国公主奉诏入东宫。
程千仞面无表情,身穿太子朝服,头戴珠冠,手握神鬼辟易。他下令出动京郊所有镇东军骑兵,从南城门一路清扫到宫门外。驱散闹事人群,反抗者就地格杀。
“禁卫军还有六个营的兵力在城西。我的兵将长年与魔族作战,刚离战场不久,杀气未散。此令一开,恐怕……”
程千仞看着她。
安国公主忽然觉得眼前人十分陌生:“得令。”
程千仞挥退众侍从,走到窗边。
东宫地势较高,殿宇更在高阶之上,视野开阔。雨幕下,火光与浓烟、阵法与法器的光芒占满皇都上空。
曾经热情洋溢、夹道欢迎他的百姓,一夜之间变成穷凶极恶的暴|徒。
程千仞理政以来,第一次面对的真正险恶风波,便是以他知己好友顾雪绛为□□,各派系之间爆发的空前争斗。
文臣不满武官、新贵不满老臣迂腐、老贵族不满节衣缩食。
逐流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哥。”
“最初写文章的那些书生,不算大奸大恶。是我的软弱,给了别有用心之人可乘之机,让他们以为煽动民心,便可以向我施压。”
程千仞依然看着窗外,“你去睡吧,我自己呆一会儿。”
逐流陪他一起站着,也不说话。
天色蒙蒙亮时,大雨渐歇。
安国进宫复命,皇都所有暴徒被驱散,基础秩序恢复。所有参与混战的禁卫军将领,除去已经身亡的,一律抓捕入狱。
程千仞问:“昨晚死了多少人?”
“臣给史官报八千。”
“实际呢?”
“五万。”
“那就写五万。”
“有碍圣名,不好,而且昨夜你不该下令,应该让首辅大人……”
她没有说下去。
程千仞拍拍她肩膀:“皇姐,辛苦了。”
安国跪地抱拳,沉声道:“请太子即刻下令,召回花间雪绛。”
☆、
程千仞道:“回去好好睡一觉,这个案子,孤亲自审理。”
安国再次重复:“请殿下以大局为重,召回花间雪绛,平息纷争、安定民心!”
程千仞伸手将她扶起来:“孤的声望、王朝的民心、帝国的气运,难道系在他一个人身上?他是恶魔,还是天神?不对,外面那些人说的都不对。顾雪绛是个烟鬼、而且一身旧伤,每天都得吃很多药,明知道抽烟伤肺腑,还是烟不离手,连戒烟的自制力都没有……”
安国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殿下?”
“他很讨厌洗碗,喜欢穷讲究。画美人倒是栩栩如生,哪天不做将军了,依然可以写字卖画维持生计……”
安国眉头紧皱,目光如刀。
程千仞平静道:“孤不会召他回来的。”
他的反应出乎安国意料。
“你真的想让他继续打?你把镇东军交到那个疯子手里,就不怕养虎为患?他接到的是守城令,出兵之前甚至没有上报。可见他根本没有一点敬畏心,他不是徐冉!如果他拥兵自立……”
程千仞打断她:“皇姐,不要再说下去,这件事,孤不愿意追究你的责任。”
安国公主昨夜平乱有功,全皇城都知道。程千仞却说不罚她,听上去很是无理蹊跷。
但安国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心底发寒,又感到一丝欣慰。
她收敛怒容,露出温和笑意,就像程千仞第一次见她,在水潭边烤鱼时一样:
“臣失言了。”
“孤希望你能记住,昨夜丧失性命的人,也是你戎马多年、拼死守护的子民。”程千仞顿了顿,语气缓和,“回去休息罢。”
“……臣告退。”
殿门关闭,程千仞烦躁地扯了扯礼服衣领。犹觉不够,于是解开下颌绳结,一把扯下发冠。
沉重的珠玉冠落地,回音清脆,他一身轻松,剧烈喘息着。
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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