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人了,还玩请家长这一套。
林延潮鸟也不鸟,也算明白老先生心思,心底有些读书人的小敏感,估计刚来社学没几天,又想要立威。但林延潮怎会给他拿来当靶子直接道:“我家在洪山村,距这里有十几里路。家里人都要种田,很忙的,过不来。”
“这我不管,你什么叫家里人来,就什么时候来上学,现在不许进学堂一步。”老先生在那冷笑,他等着这学生向他求饶,这等顽劣学生就是要这样处置,才会令他害怕。
哪知道林延潮将袖子一拂当下道:“可笑,先生,你连我都管教不好,还想去管教我大人。是你有问题,还是我有问题?”
学堂上顿时哄然低笑。
老先生恼羞成怒将手一扬:“你真以为我不敢赶你吗?立即给我走。”
“你要我走,可以。”林延潮丝毫不理,将大门重重一甩,扬长而去。
老先生本见林延潮竟是真走,也是气得浑身打颤对着学生道:“你们看见没有这就是顶撞先生的后果。”
但见一个人走进来,差点与林延潮撞了满怀。原来是张总甲,他进来道:“吵吵闹闹的作什么?我在宗祠和族长商量点事,都给你们吵进来了。”
老先生见了张总甲,神色一缓指着林延潮向他告状道:“张总甲,这学生十分顽劣,我半辈子从来没有见过,我要将他赶出社学。”
老先生实话是,请家长,赶出课堂这两个手段都不怕的学生,他才是从来没见过。
张总甲看向林延潮,当下一团和气道:“是,这不是延潮吗?还未向你爷爷道贺呢。先生,这怎么回事,是不是有点什么误会?这延潮是我们社学里最好的学生,大宗师的门生,你可要仔细教导啊!”
“原来是他,但是他太不像话了……”老先生继续道。
张总甲一句堵了回去道:“先生,我请你来社学,就是让你来管教弟子的,不是让你来处罚弟子。”
谁都看出来张总甲偏袒林延潮了,老先生道:“张总甲你这么说,让我怎么管教学生?”
“那是你的事,眼下我没这功夫,不要忘了当初来社学时,你向张少爷是怎么承诺的。”
老先生脸刷地白了道:“是,张总甲,我会好好教书的。”
众学童都看得出来,这老先生对张总甲有些畏惧。张总甲大步走出门去。
那老先生看向林延潮,神色有些悲愤道:“那日在社学大出了风头,觉得很了不起吧,被胡提学收为门生,有了胡提学,就看不起先生了吗?伤仲永的故事听说过吗?”
林延潮挺烦别人这样扣帽子的,眼下反正两人都撕破脸。林延潮直接道:“先生,我从来没有自认为很了不起了,这些都是你说的吧。”
这老先生将戒尺一放道:“顽劣之徒,看在张总甲的面子上,我奈何不了你,但给我罚抄《幼学琼林》三遍来。”
“三遍,差不多是五万字,先生这我办不到。与其如此,你还是赶我出社学吧!”林延潮直接回答。
“你……”老先生这辈子岂有见过,以不读书要挟先生的学生。
“先生《幼学琼林》三遍实在太多,延潮今日怎么抄得完?”
“是啊!先生责罚太过了。”
学童们与林延潮交好,纷纷帮他说话。课堂上乱做一团。
老先生见学生都这么维护林延潮,没有办法只能妥协道:“好了,不要大声吵了,那我就让你四日内抄完,明日必须将第一卷的三遍交来!”
“延潮兄,算了,何必与他顶了。”
“给先生一个面子好了。”
林延潮想了想,觉得自己的态度也有些太过了,当下道:“是,先生。”
当下林延潮回到桌位上,一旁侯忠书立即给自己打了小报告道:“这个老夫子,一看就知道比林先生还一根筋,你又干吗顶他呢?”
老夫子这名字有点意思,正好可以概括这老头迂腐古板的一面。
林延潮道:“我咽不下这口气呢,你说他老夫子是什么来历?”
侯忠书朝张归贺那使了个眼色道:“据说这老夫子是张归贺的三舅,是村里唯一的童生,四十岁才过府试,院试考了三次都没有过,眼下快五十岁了,没有进学,又不会营生,老婆前几年得病死了,平日在镇里替别人抄书,过年过节时帮乡里人写对联,这才养活自己来。”
“不过此人一贯以读书人自命清高,常常负气于乡邻斗气,满口之乎者也的骂人,又兼活得实在穷困潦倒了,于是同乡们都取笑他为老夫子,现在社学里没了塾师,实在没办法了,才找他来凑数,还是托了张归贺的关系。”
林延潮不由有些同情起这老夫子来,不仅是童生老师,还是终身进学无希的童生老师,难怪张总甲对他也是没有半点尊敬,至于学生们心底和明镜一样就更清楚了。
连林延潮也是道:“四十岁才过府试,这样的水准,恐怕是误人子弟。”
“不止你一个人,这么想的,大家这几日也是这么嘀咕的,说比林先生差了不知多少。”
这时候老夫子开始教课道:“今日教《增广昔时贤文》,书只有三本,大家借着轮着读,张豪远,张归贺,张嵩明你们先来拿!”
众人都知道这老夫子是张归贺的亲戚,他这么安排大家心底都有意见。
由于大伙心底对老夫子都有意见,林延潮可以感觉对上课时,自己同学就没有林诚义教书时那么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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