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播流言的吴八斤等人消失,这件事成了死无对证,太子李承乾这才察觉到浓浓的阴谋味道。
原以为是泄露风声自然而然引发的流言,直到现在李承乾才发觉不对劲。
再往下便查不下去了,满城风雨,人言如虎,纵然是大唐的太子也无法堵住别人的嘴,这年头朝堂民间风气出奇地开放,李世民铁了心要构建大唐和谐社会,尽全力让大唐的百姓活得开开心心,百姓们说什么都不拦着,因为只有这样才是圣君气度,大唐才是盛世气象,当初长安附近闹天花,市井坊间的百姓有怨气,把玄武门这种不光彩的事情都拿出来说,李世民照样无可奈何,还得拼了命的采取积极措施治疗天花。
皇帝都无可奈何,太子能有什么办法堵百姓的嘴?
…………
太平村。
长安城的流言似乎与太平村无关,这里距离长安只有数十里,却仿佛与世隔绝,乡亲们极少走出村子,外面的人也极少进来,大家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与世无争,与世无求。
李素的不求上进或许也是被这个村子传染的,村子里平静安宁的日子过久了,外面的一切权利纷争似乎都变得很可笑。
走出去的人再回到这里,心境总有些变化,类似于看破红尘的豁然与通透,比如王直。
长安东市里养着一群闲汉,每天过着前拥后呼的日子,不愁吃喝不虞生计,势力越发壮大,如今东市里无论各家店铺的掌柜伙计,还是千里之遥跋山涉水而来的胡商,都知道东市王大哥的名头,王直已然成了长安东市里一号人物,这号人物手下虽有势力,难得的是从来不偷也不抢,不仅如此,遇到那些手脚不干净的蟊贼,王直的手下还能帮着武侯和坊官揪出来,并且严厉约束手下,绝对禁止在东市行敲诈勒索偷盗之事,违者废其手脚。
王直的这些举措自然不是他想出来的,而是背后的李素认真告诉他的,大唐没有黑恶势力团伙发展的土壤,官府绝不会容许一颗脓肿恶瘤败坏市井风气,尤其还是大唐的国都长安城里,所以王直和那些手下若想在长安东市立足,首先谨记的一条便是不能和官府和国法作对,不仅不能作对,还要帮忙主动维护国法,与官府和市井商贾们广结善缘,只要得到了别人的尊重,东市这块地方尽可从容长守。
李素的话总是没错的,王家兄弟对他向来信服,王直照着李素的话去做,没过多久便赫然发现,东市无论武侯坊官还是来往的商贾伙计,看见王直后脸上多了一抹笑容。
后来王直帮着武侯拿过几个不长眼的小蟊贼,第二天坐在酒肆里和闲汉们吹牛扯淡的时候,巡街的武侯忽然主动跑过来,笑着和他打招呼,并且对他用上了“少郎君”的尊称,王直面不改色,心中却长吁一口气。
看来,自己已经可以在东市落地生根了。
…………
“吴八斤等人都被我秘密送出长安了,找了一个胡人商队,跟着胡商们出城去了陇右……”王直咧了咧嘴,笑道:“太子若想找到散播流言的源头,恐怕还得辛苦往陇右跑一趟。”
李素蹲在院子的槐树下,淡淡地道:“所有参与此事的人全都送出长安,你也先躲一阵子……”
王直满不在乎地笑道:“这十个人与我从来都是暗中来往,手下养的那些闲汉们根本不知他们与我有干系,太子查不到我头上的。”
李素看了他一眼,道:“你无所谓我就更无所谓了,行,你在东市好好活着吧,一定要长命百岁啊。”
王直傻傻看着他,沉默半晌,喉头一动,吞了口口水,干笑道:“我决定听你的话,躲起来比较好……”
说完王直露出崇拜的神色,道:“几句闲话碎嘴子便把太子逼到墙角进退不得,听说昨日连尚书省侍中魏徵都上疏参劾太子,十大过错令陛下很恼火,朝会不欢而散……这一切竟是我和十个心腹手下干出来的,陛下啊!朝会啊!我真厉害。”
李素皱眉,原来这家伙崇拜的是他自己……
王直崇拜完自己后,扭头望向李素,很敷衍似的补充了一句:“你也很厉害,你是怎么想到这一招的?”
“民间舆论自古以来便是成就功业的利器,远至秦朝时便有鱼肚藏字,里面写着大楚兴,陈胜王,引得百姓士卒纷纷传扬,从而获取了民心,这就叫舆论。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一直以来民心可用,只是很多人只懂得在战时才用,其实太平年景里也可以用的,一句流言散播出去,众人口口相传,传到满城风雨,这个时候,事情的真伪已不重要了,一句错误的谎言有一万个人异口同声去说,它就是真理,这句谎言便成为了诛心的利器,谁敢置疑便灭了谁。”
王直听得目瞪口呆,这番话里很多新词他闻所未闻,根本没听懂,迟疑了许久才露出很不真诚的崇拜表情。
“不错,果然是这样!你真的好厉害……”
李素瞥了他一眼,气定神闲地道:“没指望你能听懂,所以没必要说这种不真诚的违心话,你只需要露出一个敬畏的表情便足够。”
王直于是露出一个不明觉厉的表情……
“收到!好了,接下来便不关咱们的事了,派个信得过的手下去魏王府外盯着魏王殿下的动静便够了。”
王直发现今日的李素很高深,自己完全跟不上节奏,很挫败地耷拉着脸道:“魏王……又是怎么回事?咋跟他有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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