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岳飞背负双手,转身离开,岳云此时还在兴奋,拉了拉岳银瓶:“姐,你要帮我美言几句。”
“你还没马高呢,矮子。”
银瓶知道这事情双方的为难,罕见地皱眉说了句刻薄话,岳云却毫不在意,挥着手笑得一脸憨傻:“嘿嘿。”
岳银瓶转身,追着父亲去了。
军营当中,许多的士兵都已歇下,父女俩一前一后信步而行,岳飞背负双手,斜望着前方的夜空,却沉默了一路。待到快到军营边了,才将脚步停了下来:“岳银瓶,今日的事情,你怎么看啊?”
“女真人吗?他们若来,打便打咯。”
她少女身份,这话说得却是简单,不过,前方岳飞的目光中并未觉得失望,甚至是有些赞许地看了她一眼,斟酌片刻:“是啊,若是要来,自然只能打,可惜,这等简单的道理,却有许多大人都不明白……”他叹了口气,“银瓶,这些年来,为父心中有三个崇敬敬重之人,你可知道是哪三位吗?”
少女只是想了想:“周侗师公必是其中之一。”
“是啊。”沉默片刻,岳飞点了点头,“师父一生正直,凡为正确之事,必定竭心尽力,却又从不迂腐鲁直。他纵横一生,最终还为刺杀粘罕而死。他之为人,乃侠义之巅峰,为父高山仰止,只是路有不同——当然,师父他老人家晚年收我为徒,教授的以弓马战阵,冲阵功夫为主,可能这也是他后来的一番心思。”
“第二位……”银瓶沉思片刻,“可是宗泽老大人?”
岳飞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是啊,宗泽宗老大人,我与他相识不深,然而,自靖平耻后,他孤守汴梁,运筹帷幄尽心竭虑,临死之时高呼‘渡河’,此二字也是为父此后八年所望,思之想之,无时或减。宗老大人这一生为国为民,与当初的另一位老大人,也是相差不多的……”
“父亲说的第三人……莫非是李纲李大人?”
她看见父亲脸上复杂地笑了笑。
“这第三人,可说是一人,也可说是两人……”岳飞的脸上,露出缅怀之色,“当初女真尚未南下,便有许多人,在其中奔走预防,到后来女真南侵,这位老大人与他的弟子在其中,也做过许多的事情,第一次守汴梁,坚壁清野,维持后勤,给每一支军队保障物资,前线虽然显不出来,然而他们在其中的功劳,不可磨灭,及至夏村一战,击败郭药师大军……”
他说到这里,顿了下来,银瓶聪颖,却已经知道了他说的是什么。
“父亲指的是,右相秦嗣源,与那……黑旗宁毅?”
“你倒是知道不少事。”
“女儿当时尚年幼,却隐约记得,父亲随那宁毅做过事的。后来您也一直并不讨厌黑旗,只是对旁人,从来不曾说过。”
“大错铸成,往事已矣,说也无用了。”
“只是……那宁毅无君无父,实在是……”
岳银瓶蹙着眉头,欲言又止。岳飞看她一眼,点了点头:“是啊,此事确是他的大错。不过,这些年来,每每忆及当初之事,唯有那宁毅、右相府做事手段井井有条,千头万绪到了他们手上,便能整理清楚,令为父高山仰止,女真第一次南下时,若非是他们在后方的工作,秦相在汴梁的组织,宁毅一路坚壁清野,到最艰难时又整肃溃兵、振奋士气,没有汴梁的拖延,夏村的大胜,恐怕武朝早亡了。”
他叹了口气:“其时尚未有靖平之耻,谁也不曾料到,我武朝泱泱大国,竟会被打到今日程度。中原沦陷,民众流离失所,千万人死……银瓶,那是自金武两国开战之后,为父觉得,最有希望的时刻,真是了不起啊,若没有后来的事情……”
岳银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岳飞深吸了一口气:“若不论他那大逆之行,只论汴梁、夏村,至其后的华夏军、小苍河三年,宁毅行事手段,所有成就,几乎无人可及。我十年练兵,攻下襄阳,黑旗一出,杀了田虎,单论格局,为父也不及黑旗万一。”
银瓶道:“然而黑旗只是阴谋取巧……”
岳飞摆了摆手:“事情有用,便该承认。黑旗在小苍河正面拒女真三年,击溃伪齐何止百万。为父如今拿了襄阳,却还在担忧女真出兵是否能赢,差距便是差距。”他抬头望向不远处正在夜风中飘扬的旗帜,“背嵬军……银瓶,他当初反叛,与为父有一番谈话,说送为父一支军队的名字。”
“名字……”岳银瓶瞪大眼睛,忍不住开口。岳飞笑着点点头。
“是啊,背嵬……他说,意味是背着山走之人,亦指军队要背负山一般的重量。我想,上山下鬼,背负高山,命已许国,此身成鬼……这些年来,为父一直担心,这军队,辜负了这个名字。”
“……”少女皱着眉头,思考着这些事情,这些年来,岳飞时常与家人说这名字的意义和重量,银瓶自然早已熟悉,只是到得今日,才听父亲说起这一向的缘由来,心中自然大受震撼,过得片刻方才道:“爹,那你说这些……”
这句话问出来,前方的父亲表情便显得奇怪起来,他犹豫片刻:“其实,这宁毅最厉害的地方,从来便不在战场之上,运筹、用人,管后方诸多事情,才是他真正厉害之处,真正的战阵接敌,许多时候,都是小道……”
他说到这里,表情烦闷,便没有再说下去。银瓶怔怔半晌,竟噗嗤笑了:“父亲,女儿……女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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