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确实是几十万条性命啊,宁先生你说,有什么能比它更大,总得先救人……”
“最大的问题是,女真一旦南下,南武的最后喘息时机,也没有了。你看,刘豫他们还在的话,总是一块磨刀石,他们可以将南武的刀磨得更锋利,一旦女真南下,就是试刀的时候,到时,我怕这几十万人,也活不到几年以后……”
“可是,或许女真人不会出兵呢,只要您让发动的范围小些,我们只要一条路……”
“到底有没有什么折衷的办法,我也会仔细考虑的,王将军,也请你仔细考虑,很多时候,我们都很无奈……”
风卷动晨雾,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城市的另一侧,游鸿卓拖着伤痛的身体走在街道上,他背后背刀,面色苍白,也摇摇晃晃的,但由于身上带了特殊的军队徽记,路上也没有人拦他。
去到一处小广场,他在人堆里坐下了,附近皆是疲惫的鼾声。
整整一夜的疯狂,游鸿卓靠在墙上,目光呆滞地出神。他自昨晚离开监牢,与一干囚犯一道厮杀了几场,然后带着兵器,凭着一股执念要去寻找四哥况文柏,找他报仇。
然而大光明教的寺庙已经平了,军队在附近厮杀了几遍,然后放了一把大火,将那里烧成白地,不知道多少绿林人死在了大火之中。那火焰又波及到周围的街道和房舍,游鸿卓找不到况文柏,只得在那里参加救火。
这一晚上下来,他在城中游荡,看到了太多的惨剧和凄凉,初时还不觉得有什么,但看着看着,便陡然感到了恶心。那些被烧毁的民宅,街市上被杀的无辜者,在军队冲杀过程里死去的平民,因为逝去了家人而在血泊里发呆的孩子……
“喂,是你吧?”说话声从旁边传来:“牢里那油盐不进的小子!”
偏过头去,游鸿卓仔细辨认,才发现旁边的大汉便是牢房中被关在对面的汉子,这汉子曾经叫他动手,给那重伤狱友一个解脱,但游鸿卓最终没有这样做,双方发生了口角。
游鸿卓提起警惕来,但对方没有要开打的心思:“昨晚看到你杀人了,你是好样的,老子跟你的过节,一笔勾销了,如何?”
游鸿卓没有说话,算是默许。对方也明显疲惫,精神却还有点,开口道:“哈哈,过瘾,好久没有这么过瘾了。兄弟你叫什么,我叫常军,我们决定去西南参加黑旗,你去不去?”
“黑旗……”游鸿卓重复了一句,“黑旗便是好人吗?”
“黑旗当然是好人,干嘛,你对黑旗有意见?”
游鸿卓望着天空,沉默许久:“我看不出来……”
是啊,他看不出来。这一刻,游鸿卓的心中忽然浮现出况文柏的声音,这样的世道,谁是好人呢?大哥他们说着行侠仗义,实际上却是为王巨云敛财,大光明教道貌岸然,实则污秽无耻,况文柏说,这世道,谁背后没站着人。黑旗?黑旗又算是好人吗?明明是那么多无辜的人死去了。
那些人怎么算?
这一刻,他忽然哪里都不想去,他不想变成背后站着人的人,总该有一条路给那些无辜者。侠客,所谓侠,不就是要这样吗?他想起黑风双煞的赵先生夫妇,他有满肚子的疑问想要问那赵先生,然而赵先生不见了。
——江湖路总得自己去走。
又是阳光明媚的上午,游鸿卓背着他的双刀,离开了正渐渐恢复秩序的泽州城,从这一天开始,江湖上有属于他的路。这一路是无尽颠簸困苦、漫天的雷电风尘,但他握紧手中的刀,从此再未放弃过。
又是大雨的黄昏,一片泥泞,王狮童驾着大车,走在路上,前前后后是无数惶然的人群,远远的望不到尽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言宏看见他忽然仰天大笑了起来,然而那笑声凄厉,不见任何欢愉:“将军,怎么了?”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什么……”
“没有任何人在乎我们!从来没有任何人在乎我们!”王狮童大喊,双目已经通红起来,“孙琪、田虎、王巨云、刘豫,哈哈哈哈……心魔宁毅,从来没有人在乎我们这些人,你以为他是好心,他不过是利用,他明明有办法,他看着我们去死……他只想我们在这里杀、杀、杀,杀到最后剩下的人,他过来摘桃子!你以为他是为了救我们来的,他只是为了……杀鸡儆猴,他没有为我们来……你看这些人,他明明有办法……”
言宏看着他,王狮童在车上站了起来。
“这天下都是恶人!所以你们是饿鬼!”周围的人都愕然看着他,王狮童在雨中摇了摇头,“不过没事,只要有我……一定会看着你们的……只要有我……”
只要有我……
他重复着这句话,心中是无数人悲惨死去的痛苦。从此,这里就只剩下真正的饿鬼了……
宁毅与西瓜一行人离开泽州,开始南下。这个过程里,他又计算了几次使王狮童等人南撤的可能性,但最终无法找到方法,王狮童最后的精神状态使他微微有些担心,在大事上,宁毅固然铁石心肠,但若真有可能,他其实也不介意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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