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池莲香,送君渡塘;彩云负苍,盼君泪扬;鬓发微霜,思君断肠……”
与灵溪、蕴安两风景胜地齐名的颖池郡正是莲花盛开时节,密密麻麻的莲花与莲蓬铺满湖面,一眼望去竟像是艳丽瑰美的壁画横躺,当婉转清亮的歌声传入耳中时,更有种身在仙境之感。
一叶扁舟缓缓靠近莲花坞,舟上老者把竹篮递给船头坐着的少女,慈祥笑容里染满喜悦:“今年莲蓬个个大,等爷爷进城卖了钱就给你扯身新衣裳。”
“衣裳有的穿就好,何必非要买新的呢?”少女低头挑选着莲蓬,轻柔语气比起其他水乡女子更加温婉,“韵儿不要新衣服,进城时爷爷肯带韵儿去书院逛逛就好。”
老人的笑容淡了三分,又似乎多了些苦涩:“卖了钱……这些都卖了再找你陈婶借点儿,许是能凑够去私塾的钱。”
听出老人语气里的愧疚之意,少女动作一僵,抬起头慌张解释:“爷爷,韵儿没有说要院走走而已。穷人家的孩子,就算读再多的书又有什么用呢?何况我都这么大了,也不是再去私塾学习诗书的年纪,能和爷爷每天采莲、卖莲,韵儿已经很知足了。”
“可惜了我的韵儿这么一双巧手,像你爹一样,能写能画。”似是想起什么伤心过往,老人的声音微颤,“要是当年你爹能忍一忍不去替乡亲们出头,现在你也该是个千金小姐,哪用在这里受苦?你爹对不住你娘,爷爷也对不住你……”
人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谁能想到在这条破船上的少女竟是当年郡守的女儿呢?只因不肯接受上面强行增加赋税就被污蔑罢官,惨死的郡守若知道十年后自己的女儿会沦落到这般田地,只怕被毒打致死前就已经悔死了。
喜悦气氛被不合时宜的悲伤冲散,少女默默扶着老人上岸,才想要去搬船上的莲蓬,身边草丛一阵窸窣,出其不意地窜出一个高大人影。
少女吓得面色发白,怀中莲蓬扑通扑通掉了一地。
“啊,抱歉,吓到姑娘了吗?”温和男声轻轻响起。少女定睛望去,原来闯出来的是个眉目清俊的男子,看样貌应该比她大不了几岁,身上穿的衣衫却都是最好织料剪裁的,一看就知道是富家子弟。
富贵人家多纨绔,骄奢跋扈、拈花惹草,有几个是好人?少女不太热情地摇了摇头当做回应,弯下身去拾地上的莲蓬,不料那男子也蹲了下来,动作利落地捡起莲蓬交到少女手中。
“姑娘别害怕,我并非坏人,只是刚才路过时听见这边有歌声不觉被吸引,所以才过来看看——刚才唱歌的人就是姑娘你么?真的很好听。”
少女一直低着头不肯回话,老人见状颤颤巍巍走到二人中间,不着痕迹地把少女挡在身后赔笑道:“这位公子见谅,我孙女是个哑巴不会说话,更不可能唱歌,看来公子是找错人了。”
“这样……”那男子似乎有些失望,顿了顿,忽然掏出几锭碎银塞到老人手里,“这些莲蓬我买了,权当是赔罪,刚才吓到二位真是不好意思。”
话罢,男子也不停留,转身走上岸大步离去。
目光追逐着匀称背影直至消失不见,老人和少女对望一眼,齐齐长出口气。
“韵儿,以后别唱歌了,忍一忍,爷爷真怕你会被那个挨千刀的狗官看上抢去。唉,这日子……”
莲花坞外蒿草轻动,应该已经离开的男子把爷孙二人对话尽数收进心里,这才挪动脚步悄悄离去。走了不远,迎头一匹骏马嘚嘚驶来,马上的人比那男子更高上半头,同样也是年轻俊朗。
“一转眼就发现你跑没了影子,又去哪里了?”马上的男子语气颇为无奈。
“遂良,我长得像坏人吗?”
“不像,坏人没殿下这般凶神恶煞。”
被唤作殿下的男子愣了愣,苦恼叹息:“刚才听见有女子唱歌,好听得很,等我过去询问时她却宁可装哑巴也不愿与我说话,真是窝火。”
“天下不太平,好人家的女子哪敢随便与陌生人搭话?”散去面上笑意,骑马的男子言语间多了几丝冰冷,“颖池郡守生性好色,这两年掳走不少良家女子强迫做自己妾室,光是有记录的就多达十一人,民众受其恐吓敢怒不敢言。朝上那些大臣天天说什么要强兵振国,有这种官员在大遥如何能强盛起来?”
“所以我才说,想让大遥重新成为中州大国,改革朝政势在必行。”
深吸口气跳下马,男子恭敬抱拳行礼:“偶遂良甘愿效忠殿下,冲锋陷阵,万死不辞!”
这誓言并非阿谀奉承而是发自真心,在他看来,革除弊端让遥国重振甚至一统中州,有可能完成这一壮举的只有一人——当今遥国二皇子,易怀宇。
“行了行了,你我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没事弄这套效忠不效忠的做什么?”易怀宇摆摆手,毫不客气地抢过马翻身而上,少年独有的笑容爽朗明亮,“遂良你永远都不会做背叛我的事,这点我比你更清楚,所以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你都要陪在我身边,做我最信任的心腹。”
那一年遥国地广却贫瘠,外有强国压制、内有朝政混乱;那一年易怀宇还是皇子,偶遂良还不曾披甲上阵,宫中也没有一位唤作韵儿的嫔妃;那一年谁也不知道遥国乃至中州即将掀起动荡,沉睡的庞大帝国就要苏醒,而这一切的起点就在某个风和日丽的夏天,一处名不见经传的莲花小坞。
易怀宇也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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