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毛森开口了,他开门见山地问:“老弟一直在溪城办汉奸案,想必其中油水一定不少吧?”
“处长此话从何说起,兄弟一贯秉公执法,不敢稍有懈怠,玩忽职守,那借办案捞油水的事,兄弟是想都不敢想的。”说这话时他底气不足,还不时地偷偷观察毛森的脸色。
这一切当然没逃过毛森鹰犬一般的眼睛。毛森起身从沙发里站起来,随手从办公桌拿起一卷公文递给马首席。马首席看后脸色:惨白,不知所措,连称自己该死,请处长从宽发落。
原来在此之前,马首席将原溪城丝厂同业公会副会长、溪城丝业商行总经理钟兰和拘去,加以经济汉奸罪,收押讯办。这钟兰和与梅凤高是把兄弟,被溪城商界称为大盐喜见在溪城狼狈为奸的“溪城二狗”,梅凤高称为“金狗子”,钟兰和称为“银狗子”。后经钟的儿子多方设法,买通了马首席的关子,对马行贿金条若干,才得以释放。此事已有梅凤高通过谭儒文通告了毛森。毛森奉谭师长之托,密令特务将钟的儿子拘来,秘密审讯,弄清了实情后,才利用开会将马首席传到司令部。按照当时司令部所立的军法,马首席可以枪毙,所以一看所收礼品清单后,马首席急得****一软,竟跪了下来。
当下毛森像一头静候着食物入口的猛兽,看着战战兢兢吓得发抖的马首席,睁大眼睛盯着马首席说:“你可知道这梅先生是什么人吗?”
马答:“兄弟不知。”
毛又说:“我告诉你,他是国军抗日英雄、55师中将师长谭儒文的岳父,也是谭师长的救命恩人。你胆子不小,竟然打梅小姐的主意,还想借机敲诈,敲梅先生的竹杠,这谭师长与汤司令的关系,
你难道不知道吗?”
马首席这才如梦方醒,磕头如捣蒜般地说:“请毛处长饶命,代为疏通,兄弟愿将钟案所得全部上交司令部,并愿意亲赴梅府请罪,将新购司蒂倍克车做为婚礼献给谭师长夫妇。”毛森这才放了马首席。于是马首席受贿的重金转移到了毛森的手中,谭儒文师长和梅韵贞夫妇白得了一辆司蒂倍克小轿车。
梅凤高逃过一难。不久谭师长和梅韵贞带着儿子谭冠中风风光光地开着崭新的司蒂倍克去了古都市,梅韵贞成了谭师长官邸中的女主人。这官邸是党国专门拨款为国军师以上干部修建的,
座落在古都市新开的圆明园路上,那里宽阔的林荫道,平坦的柏油路,无疑是战后满目疮痍的古城中一抹最亮丽的风景。绿荫丛中矗立着一幢幢风格各异的小洋楼,像是绿海中的帆,这帆飘飘然然地带着这一家子在风平如镜的海面航行,直到内战的炮火打破了这一方的宁静,谭梅好梦才开头便收了尾。梅韵贞在这里一直住到1949年,古都市落入共产党之手后,被扫地出门,去了古都城南的贫民区。圆明园路一带的洋楼换了新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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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儒文用颤抖的手打开信封,抽出那粉红色的信笺,那是当年梅府的旧物,薛涛小笺,右下角有水印的一枝梅花,他所熟悉的蝇头小楷像是扑面的热浪向他心海滚滚而来,触动着他那早已心如古井般埋藏极深的思绪。这梦牵魂萦的思绪像梦魇一样伴随着他孤苦的后半生。当他把它忘却的时候,它却突然冒了出来,这就是还不尽的相思债呀。
此刻的谭儒文将军一会儿坐在沙发上,戴着老花眼镜屏气阅读,偶尔仿佛从宁静的深渊中发出绝望的叹息;一会儿又捧着信泪眼婆娑地来回走来走去,嘴里喃喃自语地说:“骂得好,骂得好,是我负了韵贞啊!”他平静的心里仿佛被马蜂狠狠螯了一下,痛得那么厉害。他顾不得张丽姗在场,任老泪沿着岁月沧桑留下的沟沟坎坎纵横流淌,那是盛不满的辛酸泪的人生沟壑呀。他感到他所孜孜追求的一切,无非是一个埋葬自我的牢笼。他的眼泪滴在那粉红色的信笺上,泅开来,扩散开,泪透信笺犹如泪洒在一段痛苦的心路上。他倚着沙发,一只手按摩着太阳穴,另一只手拿着信笺捂着胸口,压抑着急剧的心跳。张丽姗小心地扶起他,给他倒了一杯浓浓的黄山太平猴魁,他慢慢地呷了一口,把信递给了张丽姗,
那浸满泪珠的信出现在她的眼底。
儒文先生左右:
屈指君去台岛已历四十八载春秋焉!每思当年喁喁私语之夜,月朗气清之时,眷眷美意,款款深情,山盟海誓,言犹在耳。床闱密语,闺房雅韵,阵阵绕梁,袅袅如烟,恍如昨日。
遥想如今,先生与余天各一方,隔海相望。余在大陆,倍受煎熬,度日如年,形孑影吊,独守空房,对镜理妆,容颜枯槁,白发如草。真是苦盼君归君不归,情天恨海意难平焉!
君处宝岛,高官厚禄,宝马香车,偏安一隅,金屋藏娇,美妾缠身,儿孙绕膝,有财有势,气焰熏天,真乃是乐不思蜀难归汉,锦瑟丝竹醉太子也。
愚昧如为妻者当属韵贞,情思随梦境而生,病躯欲跨海而去,
恋意当使昼长夜短,情深愈感岁煎日熬。然漫漫云天,行行雁阵,
云天相隔,沧海难填,雁去无声,帆过无影,使余常拥被而涕泪横流,登高则望眼欲穿。想来君心似铁,妾妒如狮。君无陈世美之意,而有陈世美之行;余无秦香莲之命,却比秦香莲更苦。香莲有包拯为之伸冤,韵贞惟以泪洗面。长啸问苍天,苍天无语,惟独自心酸而已。
家园离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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