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只是径自向前走,没有反应。
他浑身僵硬,眼睁睁看着那人错身而过,慢慢往另外一头走去,却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培盛忍不住低低喊出声:“王爷……”
胤禩一怔,似乎没想到这里还有别人,苏培盛的声音他听了数十年,自然认得出来,但苏培盛如今是御前的人,如若他也来了,那么……
“可是皇上来了?”他问道。
纵是多险恶的环境,胤禛亦未曾手足无措,但此时此刻,看着这人的模样,他却脸色惨白,半晌,方颤着声音喊道:“小八……”
胤禩停住脚步,似乎并不意外听到他的声音。
只见他朝着胤禛的方向,弹下袖子,单膝跪地。
“奴才给皇上请安。”
手还没按在地上,便已被人双手扶住带了起来,那力道大得几乎要嵌入他的血肉里。
书房内,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只余下兄弟两人,各站一边。
胤禛难抑心中激动,贪婪地看着那人,却忍着没有妄动。
“小八,朕不知道你的眼睛,若是……”
若是早知道,他怎么还会忍住这十几天,狠心没来探望。
“皇上言重了,这本是陈年旧疾,奴才还该多谢皇上让奴才回家休养。”
胤禩脸上淡淡,没有过多的表情,却也感觉不到他在生气,仿佛坐在他对面的,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陌生人。
胤禛再也忍不住,几个箭步冲到他跟前,将他紧紧抱住。
“小八,对不起……”
无数的言语化作这三个字,将这些日子以来未曾出口的话重复无数遍,难掩痛楚。
“皇上何必如此,您是一国之君,怎能给奴才认错,其实您那天所训斥之言,句句在理,奴才确实是恃宠生骄,也确实是……”
“不要说了!”胤禛加大了手劲,似乎生怕一不留神,这人就会消失。
他终于明白,没了生母乌雅氏,他起码还有皇位,可如果没了这个人,自己还能剩下什么?
因为早已把他视作最亲近的人,所以才毫无忌惮地将委屈和愤怒发泄出来,可是自己恰恰忘了,正是因为最亲近,所以对方受到的伤害会更重,若似乌雅氏那般偏宠幼子,又怎会将自己的孝顺和孺慕放在心上。
虽然明白,可也为时晚矣。
这人已经心灰意冷,双目失明。
“我会找最好的太医,将你的眼睛治好……”
胤禩道:“皇上既是来了,奴才正好有一言相求。”
胤禛也顾不得纠正他的自称,忙道:“你说。”
“奴才如今眼盲,也无法再佐理朝政,虽然皇上勒令奴才不得入宫,可奴才身上毕竟职务仍在,恳请皇上将奴才去职归去。”
胤禛脸色一变:“归去,去哪里?”
胤禩面无表情:“给先帝守陵。”
胤禛心中一痛。“我不会准的。”
胤禩没有说话。
胤禛软下声音,手抚上他的眼睛。“会治好的。”
胤禩沉默半晌,淡淡道:“我不争皇位,不是因为我没有野心,而是因为我觉得你当皇帝,才是最适合的;我帮老九求情,是因为我欠他一条命,更不想看着你背负苛待兄弟的名声;我甘愿雌伏在你身下,不是因为我把自己当成女人,而是为了你,我愿意让步。”
“我是个男人,我也有抱负,本想着做些事情,就算当不成贤臣,起码也图个能吏,只是,这一切,现在说来,也没什么意义了。”
“还请皇上开恩,容许奴才到景陵去吧,先帝九泉之下,总该有个儿子陪他说说话。”
破 镜
胤禛出来时,平素冷峻的脸色变得惨白,连带着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
他站在门口,回头看着匾额上廉亲王府四个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方轻轻道:“苏培盛,你看廉亲王,是不是很伤心?”
苏培盛一愣。
当初皇上与王爷争执时,是屏退了左右的,他虽然守在门口,却也不知道两人到底因何而吵,只是最后胤禛的声音越来越大,才让他听了一小半,饶是如此,苏培盛依旧心惊胆战,装聋作哑,生怕自家主子迁怒到自己身上,后来瞧见胤禩从里面走出去,他才惊觉不妙,这么多年来,皇上何曾对廉亲王拉下脸色过,更别提大声训斥了,只是他再怎么揣测,也没料到王爷这一走,就十多天没再进宫,甚至还瞎了眼。
看来真是吵得狠了,只是瞧着皇上这模样,像是放下身段去道歉都是肯的。
思及此,他便道:“奴才以为,如今最要紧的,怕是先治好王爷的眼睛。”
“你与朕主仆这么多年,情份非比寻常,你说话无须那么多顾忌,你说,”他顿了顿,“你说朕和他,还能有和好如初的一天么?”
苏培盛看着他抿紧了唇的侧面,轻轻叹了口气:“奴才书读得少,却听过一个故事,叫破镜重圆,只是镜子碎了,再拼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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