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尔思你这样不行,这字里行间没有骨头。
可不是,没有骨头,空剩一副漂亮皮囊。按理说入了夫子门,再不济也要修身齐家,哪像他,恨不得活成短命的牡丹。
公孙樾的话慕采棠从八岁听到十八岁。一开始心有不安,觉得太子殿下讲的十分有道理,少年时,光阴似箭,若是贪于安乐,一事无成,待到追悔莫及,早已无能为力。
慕辛将洗净的葡萄放在院中晾干,捏破,装进酒坛,果味的清甜立马蹿进他的鼻子,慕辛说;“年少,年少,行乐直须及早。”又从树下翻出去年的酒,在他身边掀开酒封,道:“诗酒趁年华。”待他们趁着醉意没有上头,好不容易下完了一局棋,慕辛又说:“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说罢燃亮了院内的灯笼,红彤彤的一片排开,入了夜也不让人寂寞。那灯光照亮过三月的海棠四月的桃花,春末的荼蘼初秋的桂子,若得一场三尺厚的积雪,陪着那棵老枝横虬的腊梅,便如同在心头放着的那一点念想,总是暖的,总能有所着落。
慕辛说:“世人半生,囿于功名爵位,困于仙道佛法,位极人臣能如何,上面还不是压着皇帝,得道高僧又怎样,百年之后不过一截枯骨。我不知……你此生安虞能到几时,哪怕骄奢淫逸都好,只想你活的尽兴些,没有遗憾。”
十五岁那年一篇长赋名动京城,花魁谱了曲子,街头巷尾争相传唱,人们只道顺和帝有意打压,慕家子美玉蒙尘。却不知他整日在院内伺候些花花草草,眼里唯有四季,不知今夕何夕。
李璟说:“这有什么不好,有的吃有的玩,你我护着他,一辈子顺顺遂遂,没什么问题。”
公孙樾却皱着眉,“男儿有志在四方……”
“人各有志嘛樾公子,不要整日操这些老妈子心,尔思若是不愿意这么过,慕辛还能逼着他不成了?既然不是被逼的,那就是自己选的,他活的开心,你看着难道不舒服吗?”
公孙樾喝着慕采棠送进宫的葡萄酒,觉得自己不该和李璟说这些,二人鸡同鸭讲,词不达意文不对题的,十分心累。
慕采棠回府后,公孙樾学会了微服出宫,李璟前些年跟在他身边,手上总捏着个琉璃盏,当时的毕生目标就是空手捏碎一只,没想到后来能用石子打落藏在身边的暗卫。落水一事之后,他们与公孙延彻底交恶,言语之间多有冲突,李璟每每想动手总被拦下,心里憋了一股子邪火,就去慕府拿花花草草消气。慕采棠好脾气,碰坏了些叶子就碰坏了吧,但是当季正开着的不许碰。他说到底也只是寻个借口上门,占些酒的便宜,混一顿家常菜。慕辛在院内搭了个梯子,可以直接爬到屋顶,还专门请人修了个几丈宽的平台,不遮风不挡雨,人多了腿都伸不开。但雪下得最大的时候连公孙樾都往上爬,坐在那里一眼望去是星罗棋布的京城,皑皑白雪像是把声音都吸干净了,凭空给他们劈出一方天地。慕辛在院内赶他们下来烤火,柴火地下埋了红薯,上面架着炉子,一顿饭从暮色将近吃到月悬中天。李璟喝的半醉,起身要舞剑,剑气比雪都冷,削铁如泥,却只折下一只梅花。慕采棠将枝干放在盛了清水的瓶中,公孙樾走时带回了宫,那支梅花开过了整个冬天,比宫墙之内种的都要长寿,但等到百花争艳的时候,一夜枯萎,他竟不知这算寿终正寝还是戛然而止的夭折。
后来李璟从慕府偷了一束大红的木芍药,得了佳人芳心,默不作声地就谈成了亲事。李家挂上大喜的灯笼和锦缎,窗上糊着龙凤呈祥的剪纸,他穿上喜服,居然也是人模人样。带着新媳妇来慕府串门,慕采棠连着慕辛都紧张起来,生怕有所唐突。却没料到李家新进门的儿媳妇,酒量比李璟大,功夫比李璟好,李璟开口便离题万里的废话她一个眼神就能止住。慕采棠大呼一物降一物,笑吟吟地看着二人打闹,觉得世俗琐碎,即便寻常,也值得珍之重之。临走,送了两块玉,一块刻着观音,一块刻着佛。慕辛说,男佩观音女戴佛,这是留给阿棠的侄子侄女的。隐隐之中的吉祥话都成了真,李璟第二年便得了一双儿女。
李家喜事连连,朝堂上却阴云密布。顺和帝前些年遭了一次行刺,刺客是死士,浑身干净的摸不出一点来路。要说皇上遭到行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个位置上惹人忌惮惹人憎恶,就是不容易惹人喜欢。查是肯定更要查的,怕的就是有人浑水摸鱼兴风作浪,最后算是半压了下来。但事件平息之后,顺和帝再没睡过一个好觉。心忧成病,久病成疾,安神药都调不过来,最后身体彻底亏空。在一个深秋的早晨,他念叨着要去找一些旧日的画作,执意亲自前往,在太和殿门口摔了一跤,就再没起来过了。
天下大丧。
皇位理所应当地落在公孙樾头上,但那其实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顺和帝死前留的烂摊子,就像古往今来许多先帝留下的烂摊子一样,一团糟,还说不得。慕采棠说,殿下当了皇帝是天下人的大幸,但对殿下自己而言……
慕辛说:“他是太子。他若是不继承大统,就该去见阎王了。”
勤于政事,心怀天下,仁慈但不姑息,孝顺但不愚昧。想要再现盛世安康的景象,兢兢业业地把自己当油灯一样耗着,却仍是步履维艰。李璟难得不再嘴贫,只说朝堂当真不是人待的地方,陛下什么都可以有,唯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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