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计生活的家伙事儿,我就顺道给送一下,正好我也到他店里看一眼,刚刚的料子我还是有点不满意。 ”
林梦棠这才笑了起来,嗔道:“我就知道你挑剔。去吧去吧,别回头说我送件儿西服,你还不喜欢那料子。”
辞过林梦棠,周书维看一眼二嫂那里拿来的地址,开车往八杂市去了。
深秋的哈尔滨日头落的很早,周书维把车停在了街边,走进了八杂市的坊道。这里和花园里完全不同,嘈杂、混乱,路边往门外泼水的,小摊上随口吐着唾沫的,到处乱跑的小孩子,骂骂咧咧的彪悍婆娘。
门头上字迹已经模糊的招牌,屋里的灯光透过荔枝面玻璃格映出来,暖暖的,周书维推门走了进去,关严了本来虚敞的门。
屋里陈设朴实,缝纫台上铺着呢料,上面还画着裁线,角桌上放着针线纽扣盒子,还有一副眼镜。
温寒深撩开门帘,从里屋走了出来,灰呢的背心白色的衬衣,藏蓝的袖套,俨然一副裁缝的本格打扮。
他还没来得急开口,周书维伸手把他推进了里屋,门帘猝然落下,屋里一片静谧。
贴紧的胸膛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紧紧的抱住这个温暖的身躯,感受着他的心跳,周书维锁紧了眉头,眼泪夺眶而出,哽咽闷在喉咙里,嗓子憋的生疼。
后背被轻轻的拍了几下,以示对他的安慰,温寒深露出了一抹浅浅的微笑,眼中也泛着红。
“小孟。”
周书维用轻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反复的念着。
生死大事,在战争面前微不足道。
我没有选择命运,是命运选择了我。
家国、信仰,我还没有来得及细想,已经不得不为之付出。
我只是万千林禽中的一个。
惊鸟可死,寒山不移。
在林府看到温寒深的那一瞬间,周书维的心跳几乎停止了,可是他克制的很好,他没有失态。他努力不让自己的目光落在温寒深身上,否则他不知道会不会像现在这样,不顾一切的抱住他。
两年前的夜晚,随着那响彻汉口的爆炸声,随着那烧烫了夜空的大火,他的心几乎在那一夜死了。
那是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一切的计划刻不容缓,火车站周书维焦急的等着,最后的撤离绝对不能留下他。
然而,等来的却是上线的一纸密令。“惊鸟可死,寒山不移。”
于是,孟实秋成了被牺牲的惊鸟。
开往上海的火车上,周书维脑中一片空白,那灼心的大火,映在火中的是孟实秋的笑容。
曾经周书维问孟实秋,“你后悔过吗?”
“被动的人,没有后悔的权利。”
周书维将生命交给家国与信仰的时候,他感到无比骄傲。在世人眼中,他是南京汪伪政府里那个周委员的儿子,他是和他的父亲一样的汉奸卖国贼,可是他心里很清楚他的信仰和信念,他是重庆政府的寒山。
在这个看似没有硝烟的战场上,他是不可动摇的寒山,他与生俱来的身份,决定了他肩负着沉重而艰巨的任务,同时他又不得不面对同伴为他而牺牲这个残酷的事实。
“小孟,告诉你真正的名字,好吗?”周书维甚至都不知道他真实的姓名。
他曾是骄傲的黄埔生,只因他被军统看中,于是这个世上不再有原本的他。
活着,他可以是任何人。死了,他谁也不是。他只有代号,很多代号,取决于任务的不同,他只是战争的消耗品。
军统特工的训练磨灭了人性和尊严,摧毁了如他这样的消耗品的所有希望,死亡也许才是一种解救。暗杀、潜伏,生命里只有谎言和角色。把谎言说的连自己都确信无疑,把角色扮演的就像你原本就是这个角色。这就是他唯一的生存方式。
三年前,一个大雪纷飞的隆冬。他的代号,惊鸟。他的任务,如他的代号,惊弓之鸟,警惕一切危险,保护寒山,保证任务的完成。
惊鸟是用来被牺牲的,因为他只是万千林禽中的一个。
孟实秋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等到你不是寒山,我也不是惊鸟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可汉口成了永别。周书维恨自己是周书维,恨自己是寒山,恨这场战争。
“我以为你死了。”
哈尔滨八杂市的裁缝铺里,周书维注视着眼前的温寒深,生怕他只是一个幻影。
“孟实秋已经死了。现在我是温寒深。”
周书维心中揪紧,惊鸟,又一次。
“这次是我主动的。我不后悔。”温寒深的目光中透着坚定,“你不记得了吗,我跟你说过,等你不是寒山,我也不是惊鸟的时候,我会告诉你我真正的名字。在此之前,我们都得活着。……我是惊鸟,但我不是来送死的。我是来保护寒山,保护你的。”
周书维无奈的笑了笑,他眼前的这个人在温柔的外表下有着一颗倔强的心,无论是曾经被动的成为了战争的消耗品,还是如今自愿参与了这场残酷的战争。
“我特意留下了软尺,就是让你来找我。……你要的东西,北风那边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棉布有四十箱,药品有二十箱。”
周书维点了点头,他这次来哈尔滨的目的,就是要把这些棉布和药品运出去。前方战事激烈,飞机大炮重庆政府已经向美国人买了不少,只是后方缺乏药品和物资,很多伤兵得不到医治失去了生命。
“最近各个关卡查的很严,这么多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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