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宏茫然的老脸升起一股绿气:“…………”
秦堪满是羡慕嫉妒恨地叹息几声,接着怒其不争地摇摇头:“岳父大人,你看,人家隔着大老远的开辟航线,抢得欢天喜地举国欢腾,再看看咱们大明,周边这几个小国隔几年来进个贡就乐得跟什么似的,直以为自己真是天朝泱泱上邦了,若论上进心,别人已甩开咱们好几条街了……”
杜宏张了张嘴,又紧紧闭上。
秦堪扭过头笑看着杜宏,道:“岳父大人,刚才小婿说的这些,你懂吗?”
杜宏铁青着脸道:“这些哥什么布,什么马的……你是如何得知?”
“锦衣卫告诉我的。”
“当老夫三岁孩童么?锦衣卫的手伸得那么长?”
“那就是戴公公的东厂番子,具体是谁我忘了。”
“竖子!嘴里没一句实话!”杜宏怒道:“这跟你的抱负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小婿若掌了权,哥伦布,达伽马他们做的事情,我也想做一遍。”
秦堪说着眼中忽然浮起一种任何人都没见过的激昂之色:“你们眼里的‘天下’,和我眼里的‘天下’绝不是一回事,我胸中的天下要比你们大得多,岳父大人,刚才我说的这些你听不懂没关系,但只要记住,我们生活在一个球上,这个球,才叫真正的天下!大明只不过是这个球的几十分之一而已,如今我们已经慢了一步,西方人开始探索整个天下了,我们也不能落后,我的志向,便是这个球!”
杜宏神情愈发茫然。
秦堪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激昂很无谓,基本等于对牛弹琴。
很多年没干过这种蠢事了。
是啊,这个年代的人,学问人心里只有孔孟经义,摇头晃脑研究得昏昏噩噩,官员们心里只有争权夺利,为升官为捞银子不择手段,费尽心思,谁能知道天下有多大呢?
西方的皇帝和内阁们大肆鼓励提倡民间航海家们发现新陆地,征服新陆地的同时,煌煌大明至今却仍在奉行着太祖皇帝“片板不得下海”的禁令,一边是日新月异的科技,一边是固步自封的狂妄,数百年过后,难道还要重复西方人用坚船利炮轰开中国国门的历史吗?
这是秦堪第一次说出自己的志向,这个志向显然很遥远,一个人完成不了,甚至一代人也完成不了,不过没关系,有了他这个开眼看世界的第一人,历史,一定会不一样。
杜宏踉踉跄跄走了,屋里的炕桌上只留了半杯残酒。
秦堪长叹了一声,一种不被了解的孤寂骤然袭上心头,此时此刻,总算体会到穿越者的孤独了。
执起手边的象牙玉筷,秦堪忽然轻轻敲起了杯碟,一边敲一边放声吟哦:“……旧游旧游今在否?花外楼,柳下舟。”
“梦也梦也,梦不到,寒水空流。漠漠黄云,湿透木棉裘。都道无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吟毕,秦堪苦笑着端过半杯残酒,仰头一口饮尽,酒已冷,心也冷。
这个世界,他是独一无二的,也是最孤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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