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蓝田玉生烟第十五章(下)
一路颠簸,文佩疼痛疲乏,船行两日,卧席两日,好在有孟然陪伴。两人在一起时,往往相对无言,却又似万千言语无声相倾。乐得小燕无所事事,会上船板看乘客,或到船头看江,或是找船家闲话。
午后,不知船上何人在隔仓弹琴,幽远的琴声,将孟文两人的心绪引得飘渺沉寂。一曲终,文佩在被中悠悠说道:这曲子,以往在宴席上听过一回,不知是何人所谱。
对于乐律,文佩不精通,以往也没有多少兴趣,唯有此时觉得余音绕绕,想来是心境的关系。
古朴静思,不似新曲。
孟然坐在文佩身旁,小口喝茶,他身边矮案上搁置着笔纸,随意写下的诗文,墨迹未干。
文佩用手臂枕头,侧身看向孟然,这两日,他连孟然内袍领上护领的针眼,都看得清清楚楚,更别说孟然那张俊朗的脸庞,用目光描述他的眉眼,唇鼻。
燃之,你可是要送我至吴江?
小心翼翼问道,怕孟然不悦。
是如此。
孟然漫不经心,拿起案诗文,审视阅读。
可愿在我家小住几日。
爹一定会很高兴,如果可以告知他孟然是孟湲之子的话。
不便停留。
孟然话语里波澜不起。
文佩低头玩弄掌中的一枚印章,这是孟然随身所带的名章:孟然。印章材质粗陋,刀刻苍劲古拙。手指腹在朱文上磨蹭,染上红泥。
几时肯去?
文佩知道孟然不愿意前往文府,不愿意见自己的父亲,不愿意被人知道他是孟湲之子。
不辱没我爹之名时。
孟然放下诗文,转身想找文佩拿印章,他探手过去,文佩把手一覆,孩子气的把印章藏进掌中。
无奈一笑,侧身向文佩,低头握住文佩的手,将文佩的柔软的手指一个个板开,从他掌中取出印章。指尖碰触,耳鬓摩挲,文佩垂下眼睑,秀美的脸庞,披散在肩的长发,阴柔如少女。孟然目光躲避,抢过印章,端端正正去按泥,铃印。
文佩慵懒趴在被上,幽幽说:你再刻一个吧,那章送我罢。
作者有话要说:
☆、日暖蓝田玉生烟第十六章
谢芷回到家中,本想如往常去纸铺看铺,谢老爹说,不必打算将纸铺卖掉,已有人来谈价格。对于家里的财务,谢芷从不插手,一是不懂;二是不争,觉得爹做主就好。
日子平淡无奇,谢芷天天关书房里,用心苦读,努力作文。谢老爹见儿子这么勤奋,以为祖宗显灵,谢家终于也要出位秀才了,高兴得让厨房大妈多熬些进补的药膳,搞得平娘老大的不快,家里照旧鸡犬不宁。谢芷书房偏僻,倒是没有听到家中的嘈杂。
谢茂和谢芷向来关系密切,手足情深,自谢芷闭关修炼后,谢茂天天送餐,偶尔要谢芷教教课业,谢家数代人,终于也像个书香门第,读书声朗朗不绝。
一日清晨,谢芷在书房背书,孟然拍打窗户,谢芷抬头,看到窗外的老友,笑嘻嘻问道:几时回来?又追问文佩的事情,孟然简略讲述他将文佩送至吴江,未进文府就匆匆返回。
孟然入书房,把谢芷案前的书卷翻了又翻,都是往年县考的文章合集,也不知道他从哪弄来。
小芷可有本县廪生保结?
将文集放回书案,孟然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打量起谢芷的书房。
参加院试,需获得童生出身,好到本县礼房报告,且得有廪生担保不是冒籍,不是娼优皂隶的后代。
没有,鲜些忘了这要事!
谢芷苦恼咬着笔头,他这几日过得闭塞,终日就只知道读书。
谢家在本县名声不好不说,而且他家也不是读书人家,平日没有什么文人往来,何况谢芷又无文名,看中他的人自然是没有。
这事倒也简单,只要有廪生担保我,就也会担保你。
孟然不会让谢芷吃亏,他怎么着也得把谢芷送进考场,虽然他知道,谢芷渺茫。
好燃之,就靠你啦。
谢芷笑眯眯的起身,走至孟然身边,把手臂趴在孟然肩上。
五场,文、诗、赋、策、论,你最弱的是策与论,要在这方面多研习。
文佩诗,赋极佳,孟然样样精通,就谢芷五项全不行,而策与论简直惨不忍睹。
谢芷猛点头,他也知道自己弱处,在书院里,没少被人取笑。
燃之,你和子玉,子川肯定能考上,我也要努力,才不要明年独自一人回溪山,那多寂寥。
伙伴们全都是秀才了,自己一个童生,头都抬不起啊。不过身边这些人,无论孟然,文佩,抑或李沨,都是才子,能交到这些朋友,也算福气。
知晓便好,天道酬勤。
孟然抬头拍拍谢芷搭他肩上的手,他未对往后做多想,顺其自然了。
李沨、文佩毫无悬念,谢芷要看运气,如果明年他们都考上了,谢芷独自一人在书院,确实会被人欺负。
又过了些日子,看书看得头昏眼花的谢芷,想起多日未见孟然,又听谢茂说孟然仍在饼铺帮忙,就想去见见他。
午后,谢芷将新近做好的文章收起,关上书房门,上街找孟然,谢茂屁颠屁颠跟上,他可喜欢孟二哥了。
饼铺炊烟袅袅,孟燃之束膊围裳,倚门读阅谢芷的文章,逐段与谢芷讲解,偶有要买饼的顾客,孟然还得停下手卖饼。
这策,比之前的好上那么一点点,虽然还是文理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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