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耘一笑:“那一定还得将赵大哥和季方叫上。”
顾子清这“半个人”这种时候总是特别会表现存在感的,指着那铺子里的五香蚕豆“啊啊啊”地叫,顾子耘有意不去理他,把这个还不会说“豆”的小豆丁急得跟什么似的,抓着顾子耘的头发直说:“坏!”——没错,这个字他已经能蹦出口了。
季酒最是疼爱顾子清,见他着急,连忙说“不急,不急,你哥不给你买啊,酒哥给买啊!”说着就要称半斤,顾子耘赶忙拦了,道:“小孩子脾胃差,不能多吃的,酒哥你不用买。”
没等季酒开口,姚成勇先道:“没事儿,一会儿我和老赵喝两杯,这豆子正好下酒!”他话音刚落,季酒就已经买好了,随手已经捻了一粒,掰了给顾子清喂到嘴里,顾子清觉着这时候,季酒比哥哥还好,也不高兴在他哥怀里窝了,伸出了手要季酒抱,跟着顾子耘,模模糊糊喊了声:“酒哥抱!”听上去倒像是“酒酒抱!”饶是如此,也把季酒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从顾子耘怀里接过了这香香软软的小娃娃,脸上的笑意直从眼角飞出来。
燕幽城一南一北,各有一座颇为巍峨森严的府邸,城北的府第原来是城中长官的办事衙门,现下仍是作些户籍调讼之类的事,而城南的那一座便是林将军的府邸。
林飞寒一身雪白便服,坐在书房里的一张太师椅上正埋头批阅军报,太师椅上铺了厚实的一层黑熊皮,在明晃晃的巨烛的掩映之下,似有银光流动。
烛火煌煌,将林飞寒凌厉冷艳的五官衬得愈加清冷矜贵。
忽然,门口传来叩门的声音,许承山在门口:“林大哥。”
林飞寒眼睛没有离开军报,只扬声道:“进来吧。”他是宫廷内侍出身,但因为多年以来压着嗓子说话的缘故,声音并不是一般内侍尖尖细细的嗓音,反而带出些柔和低沉的味道,叫人想起春日晴松下煮出的汤色明亮的茶水注进白瓷茶盏中的意境。
等到他走进书房,林飞寒放下了手中的笔,从一叠公文纸笺中取出一封什么来,道:“云巍,你来得正巧,先前你问我要的路引和令牌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打算什么时候上路?”
许承山却道:“多谢林大哥,但这两样东西不用了。”
林飞寒惊讶道:“怎么?不找人了?”接着令他更惊讶的事发生了——许承山的眉眼微舒,竟是一个淡而真的笑容出现在了那千年寒冰似的脸上,他点点头道:“嗯。我不用找了,他来了。”
林飞寒早年宫廷挣扎生涯,练出一副观人入微的好眼力,自然看得出他平静的面容底下欣喜之情的踊跃,也甚是为他高兴,道:“如此甚好!我原先还替你担忧,人海茫茫,不知要找到何时,如今你俩也算得上是缘分深厚了——见过面了?”
许承山点点头。
林飞寒八卦之心陡生,追问道:“那可将你想说的话说给他听了吗?”
许承山却摇了摇头,若有所思。
林飞寒大感惊讶,道:“为何?”他自是知道这五年来,许承山虽在北境,却也不曾停止过找人的动作,每年到燕幽城来的行商或是落户的流民,他都去打听过踪迹。
许承山道:“我最想跟他说的话,五年前就对他说过了,这一次,我不想只是说了,我想把我想为他做的事先做好。”
林飞寒没有料到他星夜前来,说的竟是这样一件事,这样一番话,怔愣过后,眼底便漫起了丝丝笑意,既是欣慰,又似是有无边往事漫上心头。
他想起了当初和这个男孩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他看着满身伤痕目光却森然有光的十六岁少年,问道:“想跟我上战场?不怕会送命吗?”
那绝境中的少年声断铁石,铮铮道:“我当然怕!我还有很多事情想做!我还有一个人要找!可我更怕就这样莫名其妙,无声无息地死在这深宅大院里,最后就让他在漫漫光阴中忘记了我,如果人终归要死,我愿意死在战场上,留一个名字在英烈碑上,那么他也许有一天会再读到我的名字,会再想起我。’”
看着眼前再一次散发出那种少年意气的他向来当作亲生的弟弟一样的人,林飞寒忍不住笑意加深,调侃道:“眼下我倒是好奇,让我们战场上鼎鼎大名,鹰愁涧一役令敌军闻风丧胆的冷面修罗如此英雄气短的到底是何许人也,我相信不久应该见到他吧。”
许承山心目中的林飞寒,是亦兄亦师一样的一个人,闻听此言,他出乎人意料地露出了一抹带着少年气的羞涩的意味,道:“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杨树巷里姚家,灯火亮着,欢声热闹。
“眼瞅着就入冬了,别的先不说,棉花得先买够了,买了棉花和布料,就得赶紧把冬衣和棉被做好。衣服呢,你叫裁缝做也行,但是被子就别了啊,拿来我给你做,保准做得不比那店里的差。”吃过了晚饭,季酒赶在天黑前撵走了季方,让他趁着有天光先回军营去。顾子耘坐在灯下想着要添置的东西,季酒坐在旁边建议道。
顾子耘点点头,道:“还有些锅碗瓢盆我想着也得要赶紧置办起来。”那毕竟是吃饭的家伙。
季酒点头:“不过这些东西你别在城里的店里买,我带你去城外军营边上不远有一个烧陶器瓷器的小窑子,直接去那里,路程虽远些,但是能便宜不少,还有啊,我看那房子上的窗户纸都像是新糊的,这倒不用再买了。要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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