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要不是这小船上人太多太挤了点儿,眼前倒也是片良辰美景。
——被炸掉的那楼船,是当年宁王专为以备万一要逃命时造的,看上去是一条船,其实是一大一小套在一起的两条船。外面那层雕梁画栋光鲜无比的船板其实是软木做的,中间挖空,到处埋了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炸药;里面那一层,才是货真价实的上好木料。外层和内层中间是空心的,即使凿穿了外层船板,水也渗不到内层来。
老宁王原本打算在有必要的时候,带着全家坐上这条船,在夜里驶出云嘉,然后在江面上把外面的空壳子引爆炸掉,船上的人却稳稳当当地坐在小船里金蝉脱壳,就此横棹五湖去也——先帝只会当他们死了个干净,于是普天同庆。
想不到这船他最终没坐成,却救了奚梓洲的命。
可惜奚梓洲现在没有半点欣赏美景的好心情。他的目光全投射在躺在船心得一个人身上。那人两眼紧闭,一动不动。
——昨夜他们边打边退把此人引到了楼船中间,却把他的手下全挡在了内外层之间的甲板上。外层楼船炸开,小船上便只剩下了他一个。谢千秋领着船工们趁着爆炸的混乱一拥而上,七八个拳头招呼上去,顿时把他打得不醒人事。
现在,船工正在把那人身上的黑色水靠往下剥,一点一点地检查他身上任何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他们什么都没找到。
“翻过来。”奚梓洲的口气仿佛是在指挥人翻一只煎饼。
那人被翻了过来。船工的手豪不客气地在他背上来回捏。奚梓洲忽然说:“头发,把他的头发拨开!”
“船工”立刻把那人湿漉漉的头发揪了起来扯到一边去,露出那人颈上的一个图案来。
一朵仿佛淡墨染成的菊花,就刺在发际边缘。要是不仔细看,绝看不出来。
“好了,随便弄件衣服给他穿上吧。”船工们七手八脚地给那人穿衣服,谢千秋松开捂着谢葶兰眼睛的手:“好了,睁开眼睛吧!”
谢葶兰狠狠拍开他的手。谢千秋说:“我是为你好。女人看了会长针眼的!”谢葶兰白他一眼,眼角瞥到仍旧坐在那里苦思冥想的奚梓洲,把一句“我又不是没看过”硬憋了回去。
哥哥和爹爹啊……
奚梓洲还在拿着一块小木片把那人的头发拨到一边,仔细研究那朵菊花:“韩谦,江湖中的事情我不熟,有哪个门派是以菊花为信物的吗?”
韩谦摇摇头:“奴才久不在江湖中走动,不知。”说着看向谢千秋。谢千秋也摇头:“别看我,我见过刺梅花的兰花的可没听说过有刺菊花的。也许这只是他自己一个人刺了好玩,和门派无关——”
“只是为了好玩……不会刺在这样隐秘的地方。”
“王爷!”船工们当中有人突然说,“小的家在海边,曾听从泥轰国来的商人说,他们的国花是菊花。我听这人说话的语调也很像泥轰国人——”
“不错!”谢千秋打断他,“泥轰撮尔小国,地少人多,民无以为业,所以多出鸡鸣狗盗之辈。那宋国东面海上的海盗,十之八九是泥轰人。我看这些人水性极好,定是泥轰人无疑。”
奚梓洲扔掉手中的小木片,“泥轰国……你,”他看看刚才说话那船工,“你会说泥轰人的话么?”
那人点头,“禀王爷,小的就会几句。”奚梓洲把手伸向谢葶兰,“你会说几句,他也会说几句咱们的话,够了。”众人不明何意,却见谢葶兰迅速掏了一个雕花的小皮夹放到奚梓洲手里。奚梓洲极麻利地把皮夹甩开,露出里面插着得整整齐齐的一排针来。
奚梓洲拔了一根出来,又稳又准地插上了那人的后颈:“你,过来。”刚才说话那船工会意,弓着身走去单膝跪在奚梓洲身边。奚梓洲又在那人后背插了根针,“等他醒过来,就问他是谁派他来的。”船工说:“属下遵命!”奚梓洲拔了第三根针正要插,忽然又抬头说:“剩下的都把脸转过去吧,否则待会儿你们吃不下午饭,可别怪我。”
“喂,博陵,醒醒,醒醒……”
姬博陵勉强睁眼,发觉自己正横躺在一个密封的房间的地面上。现在大概还是在夜里,周围一片漆黑;室内桌椅床柜全无,只有墙上一个小洞里点着一支细细的白烛。烛光下一个模糊的人影。姬博陵不用细看也知道那是谁。
朱兴翰凑近了,把一杯水举到他嘴边:“真是对不住,我下手太重了……你是个书生,其实用不上那么大的劲道的……”
姬博陵就着朱兴翰的手把水喝了,两只眼睛一直瞪着他不放,眼里几乎喷火。喝了水,稍稍解了喉咙的干渴,他终于可以发出声音来。
“你……这……是什么地方?”
“对不起,不可以告诉你。”
“能不能,把绳子,松开?”
把他砸晕拖到这鬼地方来就算了,居然还把他捆得跟个粽子似的——绳子勒进肉里,绑得他整个身体麻得都不像自己的了!
“对不起,不行。”朱兴翰明明拒绝的那么干脆,还一副身不由己的委屈样。姬博陵发誓要是这次侥幸能逃出去,一定要找个武师好好学武功来日揍他一顿报仇雪恨!
但太傅自认为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不吃眼前亏。
太傅好声好气地说:“别说我不会乱跑,就算我真想跑,你武功那么高,要逮住我还不容易?”
“可是如果你要逃走,我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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