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日,从里面望也是暗无天日。
许平生独自一人来到南京,当时的南京和北平都是风口浪尖之地。这一别是四五年的日子,秦淮河依旧是烟雨蒙蒙的地儿,但少了吴侬软语的歌声,也就少了颜色。
许平生想,他幸是没处在清廷末路那几年。如今还有国民政府顶着,总不至于连安生唱戏也唱不了。
但国民政府看似铜墙铁壁的大楼,其实是纸糊的。
这他也知道。
杜云清在战场上积了许多旧伤,一到冬天就是最难熬的日子,遂请了几个月的假,回到病床上疗养。他也偶尔还看一些《新青年》上的内容,多是文人墨客的刀枪血雨。
点过了一支烟想:这他娘的写的都是什么狗屁东西?也能上报?
他忠于国民政府,忠于□□先生领导的政党。所以他觉得陈独秀什么的,都是狗屁。他已全然忘了文学。
但他还是记得平生兄的。
许平生到了南京后听闻他卧床养伤的事,修书到了杜府说要上门来探望。来的那日,外面还下着雪,这已是这个人称火炉的城市最大的奇迹,不过南京的雪终究与北平不同。南方始终是温柔乡,连伞也不叫人撑久。
他仍然是着着件盘云扣的青白长衫,拢了件兔绒毛呢披风。鼻上架着个教书先生一样的眼镜,称得那双眉目越发清朗俊俏。
因云清有伤在身,又天生是怕冷,所以屋内燃了炭火。许平生顿时感到与屋外像在两个世界,忙将披风脱下来挂着。
“如今北平仍旧像你这么穿的人,还有吗?”
他坐下来笑着给杜云清倒了杯水,回道:“不多了,但穿洋装打领带的,不及南京的多。”
杜云清知他弦外之音,但却不想加以评论,只说:“如今你的嗓子可比不上当年了,这模样倒还没怎么变。”
“可不是嘛!戏唱得越久越发现,戏本还是那些戏本,人变化可就大了。就像你,从原来一个愣头小伙长成了保家卫国的军人了。瞧你这身骨,真是比赵子龙都俊了呢。”
杜云清就着他的手喝了口水,抬头看他说:“你不过比我大几岁而已,怎么说话像个老大人啊?”
“我登台唱戏的时候,你还是个奶娃娃呢。”
“奶娃娃现在也成七尺男儿了。”
平生兄是个待人和善的,永远像个兄长对人徐徐善诱。笑起来如同二月春风拂花过,不上妆时,倒像个笔墨人。但他也总是对人客客气气的,将那分亲切细细琢磨起来,又像是八面玲珑。
杜云清不爱看他点到为止的样子。嘟囔二人终归认识有些年份了,不是日日相聚在一起把酒狂歌,也好歹算半个知己。
他怕许平生不是这样想的。
“你来南京是做什么的?”
许平生侧了侧头,随即笑着说:“来探亲的。”
“哦,你在这边原来还有亲戚啊。还以为你就孤家寡人一个了。”
“远房亲戚,以前不曾走动。”
杜云清点了点头,将靠枕放低了些,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有点疲倦了。许平生察觉他没有继续聊天的yù_wàng了,知道他这是想休息了。
“我改日再来看你,好好养伤,我先回去了。”
杜云清又强睁大了眼睛问:“你住哪儿?”
许平生站起来拿了披风重新系上,“现在就住在隔壁街的苏州旅店,也许还要住上七八天。走了。”
“嗯,路上小心车子。”
“好。”
待许平生关了门许久,杜云清又重新坐起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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