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刻飘远,眺望殿外,也不知方才那句话是同徐卷霜说,还是对远方失踪的那个人讲。皇帝的目光转而幽沉:“朕这次派去的暗卫,五郎不会经手,他也不会知晓消息。”皇帝浅蹙眉,稍摇头,似有不悦:“五郎不该是这么不聪明的人。”皇帝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注视徐卷霜的目光竟也幽沉了起来:“你还和五郎一道在看那碑吗?”
徐卷霜垂头,赶紧澄清:“草民回皇上的话,草民莫说同五殿下一道看那碑,就是那碑长得什么样也忘记了,草民只每天守在鄂国公府里。”
“嗯。”皇帝颔首,又悠远道:“妇人本分,子文跟你那事也不是没有回旋余地的……”皇帝又莫名烦恼起来,一甩袖:“朕先把子文找到了,再帮你们办!”
“谢皇上。”徐卷霜观察皇帝似乎不悦,赶紧转移话题,放柔了声音道:“草民……很担心国公爷安危,心揪着放不下来。”
这本来就是她的真心实话。
皇帝听了,少顷不语。
“嗯……”皇帝低低发出一声,似叹气:“朕何尝不是如此!”
徐卷霜只是想提及人伦亲情,让皇帝静下心来,却不知皇帝又想远了……
常言道,宰相肚里能撑船,天子肚子里估计就能海纳百川了。皇帝记忆颀佳,诸多旧事皆隐于腹中,不对人倾诉。
徐卷霜一句话,令皇帝脑海中浮现旧日场景:身怀六甲的女子,体态已经发福,却仍要穿一身偏爱的白裙,听闻丈夫罹难的噩耗,她跌坠下楼梯,血绽放开来,因有白裙映衬,分外惊心。
皇帝慌乱极了,又害怕,攥着女子的手说一定要保住她。
“保住我好啊!”女子却从容勾起笑容,她不慌不乱,似乎对自己的身体和腹中的胎儿皆不在意。女子笑着告诉皇帝:“只要保不住我肚中的孽种就好。”
“你胡说!”皇帝狠狠攥紧了女子的手,因为心虚,他许诺的声音变得格外洪亮和郑重:“朕与你的孩儿不会有事的。朕不禁要保住他,还要保他一世平安康健,享朕所享,绝不会枉死丧命!”
……
皇帝声音清冷,突然对徐卷霜道:“你放心,朕绝对会让子文活着回来。”
这句话来得太冷不丁,徐卷霜吓了一跳,她低下头赶紧谢恩,又瞅见皇帝的双拳都紧紧攥在身侧,似乎能听到骨节咯噔的声音。
“朕再去布置一趟。”皇帝说道。只派一批人去营救高文,皇帝觉得不保险,不放心。他匆匆离开了徐卷霜所待偏殿,临行不忘肃然训诫徐卷霜:“这段时间,你好好守在鄂国公府里!”
万福公公听命皇帝吩咐,将徐卷霜等人送了回去。
徐卷霜回到鄂国公府的时候,已经是五更天了,天微微发白。
广带见徐卷霜面色憔悴,就关切道:“如夫人,你大半个夜晚都没睡,这会要不去补个觉?”
琵琶也劝徐卷霜去睡回笼觉。
徐卷霜来回在屋内踱步,同时摇头:“你们要是困,就都去歇息吧,我不困。”
徐卷霜毫无困意,心里记挂着高文,哪里睡得着?
广带瞧着天色正渐亮了,就又询问徐卷霜:“如夫人,那要不我给你做些早点来吃?”
“不必。”徐卷霜来回在屋子里踱,她完全没有胃口,什么都不想吃。
“那你总要先坐下来吧!”广带朗声道,仿佛声音高亢响亮了,就能唤醒担忧成痴的徐卷霜:“如夫人你来回这么在屋内走,对国公爷也没有帮助啊!”
徐卷霜也知道自己现在这么踱步除了制造噪响,完全没有意义,可她就是……徐卷霜唇角勾起苦笑:“我坐不住。”
高文生死不明,她坐在椅子上,心慌乱,意茫然,如坐针毡,又禁不住傻傻地吓自己,觉得她一坐下去,就是坐了个空,高文再也回不来了。
徐卷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以往就是家中变故,被设计做妾……她好像也很平静没什么反应,这会却异常慌神,完全无法处之泰然。
可能这就是情吧。
她对高文的关心,已经超出了对她自己的关心。
……
徐卷霜这般守了五六日,皇帝终于派人送来消息,高文找到了,他受了伤,但是并无大碍,现今皇帝已经派人护送高文回京了。徐卷霜便又度日如年盼了十几日,终于盼得高文回来。
徐卷霜是伫在门口等候的,所以瞧见远处载着高文的车,她就禁不住心中咯噔一下:高文是从来只骑马,不乘车的……
高文从车上下来,徐卷霜瞧见他,瞬间就哭了:是谁说他的伤并无大碍啊?!
高文左颊,三道长疤,自太阳穴一直延伸到下颔。
唰!唰!唰!似血淋淋划在徐卷霜心口三下。
这也是高文第一次见着徐卷霜大哭,他反倒吓了一大跳。双臂受伤了,抬不起来,只能当着徐卷霜的面扯起一个笑容。
高文立刻发出一声:“嗯!”
他嘴角扬高的幅度太大,扯着脸上的疤痕了,几许疼痛。
徐卷霜含泪问:“是疼么?”她想去触摸高文脸上伤疤,又怕他痛或是感染,只好将手留住在自己胸口,攥成拳。
高文痛也要笑,哄徐卷霜道:“你一哭我当然心疼,你不哭我就不疼了呗!”
徐卷霜只高文是骗她,却仍禁不住连忙擦眼泪。她吸吸鼻子,上前扶住高文:“我扶你进去。”
高文任由徐卷霜扶着,他戏谑自己的大难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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