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含珠派春柳先将第一份路引送去张叔那边。
早饭过后,全家就开始收拾了。
厢房里头。
定王穿一身粗布衣裳,对着镜子一点一点往脸上粘胡须,凝珠站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动作,觉得新鲜又有趣。眼看着定王又在脸上弄了两个痘,一边一个,还正好贴在脸颊中间,凝珠忍不住笑了出来,声音清脆如百灵鸟儿叫。
定王扭头,一本正经地问她:“笑什么?”
凝珠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他脸,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都是笑,“你怎么都贴在中间啊?”
定王看看镜子,又问她:“很丑?”
他一双凤眼明亮非常,比夜里的星星还要好看,凝珠刚要说不丑,目光落到他脸上,又扭头笑了起来。
定王故意逗她的,怎么可能弄那样丑得打眼的易容?不过是这阵子躺在床上养伤,也只有逗逗这丫头才有些乐趣。
重新取下那两颗痘,一个贴在额角,一个贴在右脸一侧。收拾好了,定王站了起来,弯腰朝身边的小姑娘行礼:“二姑娘,咱们该出发了,小的叫丁二,这一路都是我伺候姑娘。”
皇宫里的人,最擅虚与委蛇,定王演戏的功夫也是炉火纯青的。换成另一个普通百姓,他或许低不下皇子高贵的头,但面前只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他既是演戏,也有跟她逗着玩的成分,这个仆人扮得就惟妙惟肖了。
凝珠眨眨眼睛,聪明地配合他,转身往外走:“好啊,但你会赶骡车吗?”
“小的不但会赶车,还会划船,”定王笑着跟在她身后,“河里有乌龟妖飞出来要抓姑娘,我也能护住姑娘。”
凝珠嘟嘴跟他分辨:“说了乌龟不会飞……姐姐!”
小姑娘出门后突然朝上房那边跑去,定王顺势看去,就见一个一袭白裙的姑娘刚从上房出来,头上帷帽遮掩了容貌,看个头,不过十二三岁,也就是个半大孩子。
这江家姐妹也够可怜的。
知道对方定了亲事,定王守礼地移开视线。
含珠一直暗暗提防他,见他还算守礼,她也没有再耽搁,牵着妹妹的手一起去了前院。
行礼都装好车了,满满五辆骡车,三辆骡车是跟街坊们借的,送到码头再折回来。其中一车全都是书,另一车是江寄舟夫妻生前最喜欢的字画用具,含珠都带上,将来思念父母时身边好有个寄托。
一一跟街坊们告别,含珠先看着秋兰扶了妹妹上了第二辆骡车,那个男人当车夫,她才与春柳上了前面那辆,张叔替她赶车。
坐稳了,含珠挑起窗帘,最后看向自己的家。
看见娘亲牵着她走出来,娘俩站在门口迎接爹爹归家。
看见妹妹淘气地跑了出来,要买糖葫芦……
一幕一幕,渐渐变成爹爹出殡那日,棺椁被人抬出大门。
短短几日,物是人非。
“走吧。”含珠放下窗帘,哽咽着道。
张叔也看了一眼他住了半辈子的江家宅子,轻叹一声,赶车出发。
车队慢慢出了城门,走出几里,前面长亭前突然转过来一人一马,张叔眼睛好使,认出那是顾衡,恨上心头,头也不回地提醒道:“姑娘,顾衡来了,咱们不理?”
含珠还沉浸在离乡的愁绪里,闻言点点头,忘了张叔在外面看不见她。
春柳体贴地开口回张叔:“您只管赶车,随他说什么,咱们都只当没听见。”
张叔正是这样打算的,目不斜视,照旧维持原速赶车。
“张叔,我有几句话想跟含珠说,你停停?”顾衡皱眉道,催马与骡车并肩而行。
张叔不理他,也没有停车的意思。
顾衡明白了,不再与张叔浪费时间,对着车窗问道:“含珠,你在里面是不是?”
含珠不欲理他,又怕他纠缠一路惹人非议,低声嘱咐春柳。
春柳马上道:“顾秀才,我家姑娘说了,顾秀才真若记得我家老爷的栽培之恩,就请你谨守君子之礼,速速离去,别再胡搅蛮缠。”
顾衡见含珠连话都不想对他说,心中冷笑,声音却越发温柔:“含珠,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我不求你原谅,只是搬家是大事,你好歹告诉我你与凝珠要搬去山东何处吧?恩师膝下只有你们两个女儿,你就这样走了,万一以后出了什么事,我一无所知,没法照应,如何对得起恩师在天之灵?你告诉我,将来有机会我偷偷去看你,如果你过得好,我绝不露面打扰。”
“你给我滚!”
张福赶着另一辆骡车从车队里冲了出来,与定王凝珠的并驾齐驱,怒气冲冲撵人:“含珠有我照顾,不用你担心,有这假惺惺的功夫,你不如回去劝你们家老太太,让她往后多给我家老爷抄经上香,免得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气得脸红脖子粗,若不是顾衡骑在马上随时可能会跑,张福定要下去打他。
顾衡看他一眼,略微抬高了声音,“含珠,你真决定嫁给这样的人了?你跟我生气没关系,但婚姻不是儿戏,关系到你下半辈子的幸福,含珠还是慎重考虑吧。”
“顾衡!”张叔也生气了,猛地停住车,跳了下去。
张福见了,再无顾虑,跳下车去堵人。
顾衡轻蔑一笑,迅速调转马头,退远了才扬声喊道:“含珠,该说的我都说了,知你恼我,今日我就送到这里,咱们有缘再聚!含珠,明年我会进京赶考,你以后需要人帮忙了,可到京城或故里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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