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八年不知不觉来到了。
天似乎还是以前的天,地依然是以前的地。有时一个偶然的念头跳出来问,似乎有点什么改观和变化?但这念头在乡村人的心目中,仅仅是一闪而过,一个极容易忽略的念头罢了。平静的生活下有一种不可阻挡的潜流会很快将这种念头冲淡。
张伟祥又跟改润打架了。
当然,他二人仍是按着以往的规律,先唠叨,再吵架 ,后打架,最后是改润寻死。这四部曲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每隔一两个月,这四部曲会准时出现一次,但改润每一次都没有死。
虽然改润及其向往死,但死亡成了她生活的一种游戏,因而死亡对于她来说仿佛只是一个可求而不可得的东西。就像她要渴望生一个儿子,但却一年又一年生下一串串让她伤心但又无奈的丫头片子一样。当然,这个四部曲每重复一次,改润都会伤痛欲绝地接受一次天大的冤屈,尽管如此,改润的生活意志不但没有垮掉,反而一天天像她那越来越丰壮的臀体一般更加坚强起来。
伟祥还是一如既往地与她制造着能哭会号的丫头们。他在一边责打改润的同时,一边与改润顽强地向着给张家生一个可爱的儿子的伟大理想而孜孜追求。是的,正要她能着胎怀孕,那么任何人都无权阻止她生儿子的理想的实现。改润坚信自己能生下儿子,因为她已成功地分娩下五个儿女了。五个女儿能生下来,生一个儿子的梦想不会实现不了。她是一位像健壮的母马般能g的女人,每当晚上伟祥醉心地伏在她的丰软的胸前时,快活的强烈的自豪感会不断撩动起她那疯狂的情欲。
她把痛苦和不幸尽情扬洒,而把自豪和欢欣却埋得很深。
紧接着,北坡的根猫家又吵架了。根猫家和伟祥家以及大眼睛张小丑家,还有里头沟的刘德禄家同是那种定期吵架的人家,他们几家的吵架周期几乎差不了多少。当然,秦花妮家也要经常吵架,但她家是家中办事——办红、白、喜、丧、定亲、分家之类的事情时才吵架,是另一种类型了。
根猫家吵架虽然也是男女之间争吵,但却不是夫妻之间,而是公媳吵架。公公与儿媳吵架,在农村是绝无仅有的现象。一般都是根猫的父亲吉顺老汉首先向儿媳双鱼宣战,经过一阵单方攻击之后,根猫媳妇被迫宣战了——
“老不死的,过两天你就要发一发神经病。这家人谁惹你啦?你要跟谁过不去……”
根猫媳妇一顿铺天盖地的责问和臭骂。吉顺老汉坐不住了,从炕上跳下来,蹦到院里,跳脚大吼。
“跟你,你,你!你这个不争气的倒霉鬼。别人家的媳妇生儿能生女,生女也生儿。你就会生个妮片片子,我瞧着你就不地道,看见你就没好气。”
双鱼五年地里,生了三个女儿,没生儿子。可是现在肚里正怀着孩子,人们都说,像个小子。双鱼理直气壮地回敬道:“老没油x的。不害羞的,等着吧,我生下了儿子你就成了孙子了。”
双鱼的话大大刺痛了吉顺老汉,吉顺老汉着了急,跑在窑顶上骂声越大了,嗓子快要撕破了。
“气煞你,你跳下来。跳是儿子,不跳是孙子。”双鱼越骂越不像话了。
吉顺老汉的脸快要憋破了,所有的词语一下都用光了,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来:“媳妇,我x你!”
完了,只要吉顺老汉骂出这句话,一场战争也就结束了。吉顺老汉不吼了,双鱼也不吭气了,因为,这时的根猫气晕过去了。于是,一家人,一齐奔到屋里,为根猫捶背,掐人中,灌生姜水。没有生姜水就灌开水。农村人有个说法,只要变天,就要有人吵架。不错,天是变了,仿佛一场大雪要来临了,东北风像勒紧了的缰绳,紧绷绷地为一股强大而神秘的力量抽着。
野马也,尘埃也。
在强烈的东北风的吹荡下,整个村子像一只瑟缩的小麻雀。
突变的气候确实容易引起人们情绪的波动。从来是逆来顺受的j四,突然间跟老婆黄杏g了一架,黄杏决没有想到老汉会突然对她大发脾气。
“老汉,你是不是要我死呀,我扎眼的你不行了,你要我死呀。”
黄杏在院里跳着一双小脚号哭起来。
“死,死,你死。想死就死吧!”j四吼道。
j四的吼声像天空的炸雷,击在黄杏的心上。往常,j四也有发脾气的时候,但是,只要黄杏跳脚大骂,以死威吓,j四即使是雷霆之怒,也会烟消云散。但这次却大大出乎黄杏的常规思维。黄杏,一股气不顺,便晕了过去。
j四喊来了侄媳妇大烟筒,俩人将黄杏抬进窑里。好在农村人对气晕过去的事儿见惯了,一不慌张,二不怯场。一个掐仁中,一个摩挲胸,不一会儿,黄杏又喘上气来了。
晚上,黄杏一口饭也没吃。j四特意将面片揪的又小又薄,把卤汤炒得漂满了香喷喷的葱油花,但黄杏没吃,j四只好将两个人的饭全倒进自己的肚子里。
洋油灯闪着红红的焰儿,j四蹲在炕火旁一袋接一袋吸着老旱烟,男人们与烟的那个亲热劲儿到底是怎样产生的?真让天下女人羡慕不尽。
“老汉,”忽然,一直闭着眼睛的黄杏说道。“你,抱过铺盖来吧。”
黄杏的声音不高,但j四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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