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依青的性格毕竟腼腆,听见她哥哥和客人讨论她,脸上一红,默默地躲到里间去了,不肯再出来。
宣怀风饮了两口茶,朝周围看了看,称赞了一番,问白云飞,“生意怎么样?”
白云飞笑道,“生意不错。就是太忙了,有时候不到晚上八九点,是不得关店的。你们今天来,倒是恰好,挑了很清闲的一天。不然,我也不能坐着陪你们喝茶。”
宣怀风说,“你如今大小也是做老板的人了,怎么不请一个人回来,帮你分担一点。我看你的身体,是需要保养的,就算为着你妹妹,你也该好好保养一些。宁可花一些钱,请个老实忠厚的伙计。累病了,可不是好玩的事。”
白
云飞看了看宣怀风,矜持地一笑。这笑容里,便带了点不欲对外人言的意思。
宣怀风对于他家的状况,也有几分了解,想了想,便问,“如今令舅那边……”
话音未落,忽然听见外面一个男人的声音说,“外甥,今天生意好啊?外面站着这么些大兵,必定是来了贵客了。”
接着,就见白云飞的舅舅,白正平,从外头走进来,仍是一件七八分旧的长衫,手上拎着他的鸟笼子。一露面,一双青青的眼珠子,直盯着客人打量。
上次宣怀风跟着白雪岚,到白云飞家里打牌,白正平是见过的。
他一把眼前斯文沉静的俊美青年认出来,知道这是海关总长的副官到店里来了,顿时如看见金山一般,很大地振奋起来,赶着往前,对宣怀风请了一个安,笑着说,“宣副官,您可是管天管地的贵人,怎么今儿得空,来看咱们云飞?他可真是好福气,有您这么一个好朋友。您不知道,他如今不唱戏,忙得可怜,镇日的像小伙计一样,装啊裱啊,赚不到一顿饱饭的钱……”
白云飞听他的话,说得实在不入耳,截住他的话说,“舅舅,你少说两句。依青在里面,你要银钱,叫她在匣子里头,给你找几张钞票罢。”
白正平转过头,瞥他一眼,语气里有着不满,又似苦口婆心地说,“外甥,你就这样和长辈说话?我和宣副官,也算是一面之交,见了面,问个好,难道还碍着你?如今你也不是红角了,这大少爷脾气,却比从前还难伺候。你娘要是还在,她让你这样对我说话?”
宣怀风对着他,仔细打量了两眼。
白正平是越发瘦了。一件灰蓝色的长衫,仿佛晾在竹竿子上,两颊乌青一片,唇上没有血色。一双眼睛,完全地凹陷下去,仿佛就只剩一层皮,贴在骨头架子上。
白正平拿出长辈的身份,堵得白云飞说不出话,又转过身来,朝宣怀风一笑,摊着手说,“让您看笑话了。其实您别看我教训他,我这心里,真正是疼这个外甥的。可怜他嗓子坏了,如今只靠着这么一个小旮旯,讨一口饭吃。但如今这世道,想讨一口饭吃,也不是容易的事。我们一家子,又只能指望着他,实在是艰难得……不知如何和人说去。”
宣怀风沉吟片刻,也微微叹了一口气,说,“你这些话,也有你的道理。一家子都指望着他,他肩膀上的重担,是很重的。”
白正平把两手一拍掌,赞成道,“您真是明白人。我们是没法子了,只能靠着这些好朋友,接济一点。总之,好人有好报,愿意接济朋友的人,当然是会有好报的。”
宣怀风问,“您先生现在,听说鸦片是不大抽的了。不过,海洛因,大概还在继续吧?每个月,在这东西上头,有不少花费?”
白正平有些赧然,把头低了,用一只脏兮兮的手指,去逗笼子里的雀儿,一边慢吞吞地说,“要不是这磨死人的东西,我也不用做一个长辈,来看我外甥和外甥女的脸色了,不过就为了一点钞票。唉,这是什么日子,挨一天,算一天。”
宣怀风认同地点了点头,说,“这种挨一天,过一天的日子,确实不好受。我既然是白老板的朋友,说不得,要帮点忙的。”
白正平眼睛一亮,忙说,“如此,我就代我外甥感激您了。您打算帮多少?”
宣怀风反问,“你的意思呢?”白正平踌躇了一下,腆着脸说,“论理,没有这样莽撞开口的道理。但我知道,您是跟着海关总长,见惯大场面的人,小眉毛小眼睛的数目,我也不好意思和您提。您看这小小的店,赚不来一个钱,赁金电费,却是一个子也不能少给的,还有我们一家子的嚼用。我琢磨着,要有个一千块钱,那大概是够过一个月的了。”
白云飞听见他舅舅这样狮子大开口,简直臊红了脸,沉声说,“舅舅,你别胡闹了。再这样,下次连我这小店,你也别踏进来。”
宣怀风把手在空中轻轻一摆,阻止了白云飞,又把目光放在白正平脸上,看着他一双满是期待热切的眼睛,斟酌着说,“你大概以为,一个月一千块钱,是很大的数目了。其实在我眼里,那算不得什么。”
白正平心花怒放,哈着腰道,“那是,那是,您这样的贵人,哪能把一千块钱放在眼里?”
宣怀风说,“和一千块钱比起来,还有别的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我今天,要送你一件比一千块钱,更值钱的礼物。”
白正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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