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没看看自己,现在成了什么样子,身上脸上全是泥水,偶而用袖头子一揩,脸上就横一条子,竖一趟子,浑儿画的,还浑然不觉。行人就纷纷看他。“瞅那小子让稀泥炼了个王八犊子样儿,还有闲心乐呢。”“快来看哪,耍猴的过来了!”几个小孩子就撵着追看,还有的拨下p股挖起一块稀泥,朝逛荡撇去,他也满不在乎,还在看着、笑着,照样对别人议论着、指挥着,王臣却没有闲心看他,只顾突突突专心开车,他在后边愿咋的咋的,不出事就行了。
大约离县城还有七八里路的光景,前边的公路突然给拦腰挖开了,说是要修涵d,过往的车辆只好绕开公路从村边的一条便道走过去。村道本来不好,窄窄巴巴,坑坑洼洼,车又多,走起来就起起伏伏,像坐船似的。走一走前边的车辆又停下了,从前边传过来的消息说,那里有拦车收费的。不交钱一律不得通行。待王臣他们走到近前,见一中年妇女横在土路中间,手里拿着一把零钱、整钱,凡车辆过来,她就往中间一站,一摆手,停车收费。有不愿交的,她就高腔大调地和你理论:“这小桥你知道么,我和儿子花了半月时间才修好,光木头石料就花了一千多元,不收点费,谁给出钱,我也想学雷锋,可是肚子不让劲呀!”一般的车主都有急事,也不想多费口舌,交钱走人,起码图个吉利。遇到不想交钱的,后边的车就得跟着停下,等当事人交涉完了再走。王巨属不愿交钱的人物,停下车就和那妇女交涉,无非是收费太贵,垫几块木头几块石头顶多百儿八十的,一辆车收两元两天也收够了,干嘛收五元,有收费许可证么……那女人寸步不让,“按劳取酬,有偿服务,你看许可证,谁知道你是干啥的,信没信着你呢!”越说嗓门越高,唾沫星子四处飞溅,脸也胀得像个猴脱似的。后边的车都很着急,有人就骂那人没德性,还不如脱了裤子挣钱快;也有骂王臣抠门儿,几块钱的勾当,磨叽叽不够磨嘴皮子的。王臣心里一急,突突突发动28就想从女人身边开过去。那女人一见形势不妙,二话不说,两手一扑,突然倒在28的车轮前边。王臣狠命一刹车,车轱辘才离那妇女几公分前停下来。王臣脸色煞白,伏在方向盘上只顾喘粗气了。
逛荡在车上见那女人躺在泥湿的土路上,崭新的花布衫也沾满了稀泥,就十分同情,赶紧爬下车,凑到女人近前,想看个究竟,有啥大不了的,还值得这样,他真想帮她一把呢。
那女人正在气头上,就看看你开车的王八糕子敢从身上压过去不?这个刺头不掐住,以后费就没法收了!忽闻身后奇臭无比,一扭身,见了逛荡的样子:两只眼睛烂咕瞎的,挺长个鼻子像块木头塞子格外按上去的,嘴角还有些凹,又做着两颗焦黄的门牙,加上那一脸浑儿画的泥污,活活是个死鬼,就妈呀一声翻起身,扭头朝村里跑去。
从此再无人见这女人在土路上收费,也没人见过她的影子。有人说她得了精神病,也有人说她整天泡在盆子里洗澡,还说她身上总有一种难闻的臭味儿。
逛荡随王臣进城后,遇见一个叫于广福的同村人,从此他的生活又增添了新的内容。
第九章 “土包子”开眼
于广福还说要“谈工作”,让逛荡照样在外边守着。这女人照样传出杀猪般的嚎叫,且时间很长,叫得也最响。逛荡就越发感到奇怪:城里人真怪,都愿意“谈工作”,女人更怪,说哭就哭,说笑就笑;
于广福也真有本事,那个能叫你哭,也能叫你笑呢!
逛荡陪王臣进城最后一次跟车,顺路到于广福的工地看了看。于广福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还在工地附近的小吃部请他们喝顿酒。于广福本是于村的坐地户,近几年进城里当了包工头,据说挣了不少钱,家也搬进了城里。席间,于广福和两位老乡谈论了家乡的一些事情,后来谈起了生意。王臣一谈到近期的生意,就对逛荡大加赞扬,讲他如何如何会办事,甚至有些出神入化,不切实际。于广福就眉头一挑一挑的,微笑着不住地看逛荡。
结账时于广福对逛荡说:“你要愿意。我这里也有活,供吃供住,每月工资三百,每天睡觉前赏你一瓶红高粱,干啥活过来后咱们再定。但有一条,保证累不着你。”逛荡乐得直蹦高儿,世上还有这等好事,供吃、供住、供酒,还开工资;赶巧儿,还兴许能看见儿子,听说小二也快毕业回来了(他对儿子并无大的奢望,人虽糊涂,也知道儿子对他没多少感情。他对此也不很在乎),至于老婆子,他回不回去都是一样,要是能给捎回点工资,她该乐颠馅了。于广福对王臣是这样说的,“我明年的工程活量挺大,你要愿干,这一冬就往工地上拉沙石,保证天天有活。逛荡在你那我看没啥大劲。别看你把他吹得挺神,我看这人出力干不动活,出谋没脑子,干脆给我算了,起码有个家乡人也能解解闷儿。”王臣对于广福的前一半话乐颠了馅儿,冬天找活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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