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用。我知道他是谁。我见过他一次。”
“真的?”
“你母亲服毒的那天在旅馆里,已经很晚了。我们那时还是孩子,中学生呢。”
“我记得那天晚上的情景。你们来了,站在黑楼道里。也许我自己永远也回想不起这一幕来,是你帮我回想起来的。你曾对我提起,我想是在梅留泽耶沃。”
“科马罗夫斯基在那儿。”
“真的?完全可能。很容易看见我同他在一起。我们经常在一起。”
“你怎么脸红了?”
“听见‘科马罗夫斯基’从你嘴里说出来。由于突然和不习惯。”
“跟我一块去的还有一个中学生,我的同班同学。他认出科马罗夫斯基来,科马罗夫斯基就是他在意外情况下偶然看见的那个人。有一次,在路上,就是这个男孩子,中学生米哈伊尔·戈尔东,亲眼看见我父亲——一个百万富翁兼工业家自杀的情景。父亲从飞驰的火车上跳下去自杀,摔死了。陪同父亲的是科马罗夫斯基,他的法律顾问。科马罗夫斯基常常把他灌醉,搅乱他的生意,弄得他破产,把他推到毁灭的道路上。他是父亲自杀和我成为孤儿的罪魁祸首。”
“这不可能!这个细节太重要了。居然是真的!这么说他也是你的丧门星了?这使我们更亲近了。简直是命中注定的!”
“这就是我疯狂地、不可挽救地嫉妒的人。”
“你说什么?我不仅不爱他,还蔑视他。”
“你真完全理解你自己?人的天性,特别是女人的天性是不可理喻的,充满了矛盾。你所厌恶的某个角落也许正是使你比起你所真心地、毫不勉强地爱上的人更愿意屈从于他的原因。”
“你说的多么可怕。并且,像你通常所说的那样尖锐,使我觉得这种反常现象是真的。那就太可怕了!”
“安静点。别听我说的话。我想说我嫉妒神秘的、无意识的东西,嫉妒无法解释和不能猜测的东西。我嫉妒你为他人梳妆打扮,嫉妒你皮肤上的汗珠,嫉妒弥漫在空气中的传染病菌,因为它们能够依附在你身上,毒害你的血y。我嫉妒像科马罗夫斯基那样的传染病,他有朝一日会把你夺走,正像我的或你的死亡有一天会把我们分开一样。我知道,你准会觉得这是一大堆晦涩难懂的话。我无法说得更有条理、更好理解。我爱你爱到顶点,永远永远爱你。”
“多给我讲讲你丈夫的事。‘在命运之书里我们同在一行字之间’,就像莎士比亚所说的那样。”
“这是哪个剧本里的话?”
“《罗密欧与朱丽叶》里的话。”
“我寻找他的时候,在梅留泽耶沃镇已经对你讲过不少他的事了。后来在这儿,在尤里亚金,咱们刚相遇的时候,从你的话里知道他在自己的车厢里曾想逮捕你。我仿佛告诉过你,也许并没告诉过你,只不过我那样觉得罢了。有一次我远远地看见他上汽车。简直难以想象,多少人保卫他,我觉得他几乎没变样。他的脸仍然那样英俊,诚实,刚毅,是我所见过的所有人当中最诚实的脸。毫不卖弄,性格坚强,没有一丝做作的痕迹。先前总是那样,现在仍然那样。但我仍然发现一点变化,使我深感不安。
“仿佛某种抽象的东西注入他的面孔中,使它失去了光泽。一张活生生的脸变成思想的体现,原则的化身。我观察到这一点时心揪在~起。我明白这是一种力量的结果,他献身于这种力量,这是一种崇高的力量,但也是一种能置人于死地的无情力量,总有一天连他也不会放过。我觉得他太引人注意了,而这就是他注定灭亡的原因。也许我没弄清楚。也许你向我描绘你们会面时说的那些话深深印在我心里。除了咱们心o相印外,我还受了你多大的影响呀!”
“你还是给我讲讲你们革命前的生活吧。”
“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幻想纯洁。他就是纯洁的体现。我们可以说是在一个院子里长大的。我和他,还有加利乌林。我是他童年迷恋的对象。他看见我便发呆,浑身发冷。也许我知道并说出这一点不大好。但如果我假装不知道,那就更坏。我是他童年时依恋的人,孩子的骄傲不允许他流露出那种人们都遮掩的服帖的爱情,但却写在脸上,每个人都能看见。我们很要好。我同他不同的程度就像我们相像的程度一样。我那时真心挑选了他。我打定主意,只要我们一成人,便把自己的一生同这个绝妙的小男孩结合在一起,而在心里我那时已经嫁给他了。
“真了不起,他多么有才能啊!非凡的才能!一个普通扳道工或铁路看守员的儿子,凭自己的才能和顽强的努力达到当代两门大学专业课程(数学和人文科学)的——我差点说水平,不,我应当说——高峰。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既然你们如此相爱,什么破坏了你们家庭的和睦呢?”
“唉,这可真难回答。我现在就讲给你听。真妙极了。像我这样的弱女子竟然向你,这样一个聪明人,解释在现在的生活中,在俄国人的生活中,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家庭,包括你的和我的家庭在内,会毁灭?唉,问题仿佛出在人们自己身上,性格相同或不相同,有没有爱情。所有正常运转的、安排妥当的,所有同日常生活、人类家庭和社会秩序有关的,所有这一切都随同整个社会的变革,随同它的改造,统统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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