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就不讲道理了,不能因为吃饭也去杀人放火、贩毒嘛。”
“我不杀人放火,我这是劳动所得。你们吃公家饭的,生活衣着不愁,哪里知道我们的甘苦,反正今天我不拿到被抢走的货,我绝不回去。”女人继续大声数落着,摆出一副打持久战的架势。她这回倒是不哭了,只是眼中喷s着怒火,盯视着秦东方。
秦东方感觉到那女人的目光,回避了她s出的仇恨,继续心平气和地开导。
“‘扫黄打非、打盗版’是政府的决策,非法盗版光盘一定要收缴,绝没有发还的道理。我们有我们的职责。你卖盗版光盘违法,我们放纵盗版光盘的泛滥也是违法,我们要对社会负责。”
“但是谁对我负责?我有两岁的儿子要抚养,原来订两瓶牛奶,现在只能订一瓶。你讲得有道理,但我要活下去……”说到儿子,女人又开始伤心起来。
“这是真的呀!我骗你天打五雷轰,这是真的呀……”女人号啕大哭。
秦东方鼻子有点发酸。“我相信这是真的,你可以找居委会、派出所,想办法安排其他合适的工作。”
“居委会、派出所的都知道我们家的情况,他们也没办法。”
“比如你爱人是残疾人,可以学开马自达。”
“他和一般的残疾人不同,他能干什么?一天到晚吃了睡,睡了吃,油瓶倒了也不会扶一下的。一般残疾人,一条腿残废了,一条腿还能动,他浑身无力气,连蹲都蹲不下来。”女人继续说。
“他过去是干什么的呢?”
“他是下岗人员。今天你们光盘不还我,我是不活了,这日子哪是人过的,你们不知道呀……我不如撞死算了。”女人哭声越来越高,不再理会秦东方。
秦东方迈步跨上四楼,发现“扫黄打非”办公室的灯光还亮着,他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惨白的日光灯照着办公室的四壁,靠窗紧挨着两张办公桌,面对面坐着宋瑞诚和办公室的主任科员魏武斌。小魏正在做笔录。看到秦东方跨进办公室,他们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秦局长,你还没下班?”
“你们不也没下班吗?我顺便来看一看,楼梯上哭的那个女的是什么人?”
“是他的老婆。”宋瑞诚指着坐在椅子上那个黑瘦的男子说。
这男子扶着椅子扶手艰难地站了起来,他下意识地跨前了两步,可以明显看出腿部有残疾。这男子的年龄在三十岁上下,肤色黧黑,身材干瘦干瘦的,一副皮包骨头的样子,身上的绸布白衬衫已穿得发黄,一股汗酸气味直冲秦东方的鼻子。一条长裤,左腿还挽着裤腿,一高一低地吊在双腿上,光脚穿着一双塑料拖鞋。蓬乱的长发下藏着一对无神的眼睛,瞳仁浑浊无光,神色散乱,但并不恐惧,那是一种绝望的眼神,惟眼眶上架着近视眼镜,显示他是一个有文化的人。这人说话细声细气,慢条斯理。
魏武斌把询问笔录递给了秦东方,薄薄的两页纸。
问:你叫什么名字?
答:王成新。
问:年龄?
答:三十岁。
问:职业?
答:下岗人员。
问:原来工作单位?
答:陵州农业大学畜产品加工研究所。
问:文化程度?
答:大学本科,陵州师范大学中文系古文献专业毕业。
问:你知道贩卖盗版光盘是违法的吗?
答:知道。
问:知道,你为什么还要卖?
答:为了生活,我老婆农村户口,没有工作,我还有一个两岁的孩子要养活。
问:按照规定,我们可以对你进行罚款处理,今天只没收你的盗版光盘,希望你向我们提供这些光盘的来源和线索。
答:可以,这批光盘是一个推着自行车的老头送来的,每天下午四点送货到海珠路口的一个小巷子后我去拿,因我是大学生,懂外语,知道什么好卖什么不好卖,同行都来请教我。
…………
秦东方看完笔录,心情十分沉重,这是一个国家培养的大学本科生,怎么会沦落到光盘贩子的地步。他对视着王成新失神的双眼问:“你腿有残疾又怎么考上大学的?”
“我这病是先天的行进性肌r萎缩,随着年龄的增长,症状逐步明显。考大学那会儿,还没有这么严重,外表看不出来。到学校被发现后,学校同情我的遭遇,让我继续学习。我一直拿奖学金的,1987年我拿到毕业证书,获学士学位,校方再次帮我隐瞒了病情,分配到了陵州农大。我根本就没法上班,陵州农大在一个山坡上,我的双腿爬不动坡。这几年病症越来越明显,我上你们四楼都勉强爬上来。后来我们这个研究所被撤销,我被下岗,被推向社会,没有收入来源。开马自达吗?我的腿又不能蹲,有时车子坏了修不起来,使不上劲。我现在只能帮老婆进进货,我眼力好,知道哪些东西好卖,哪些不好卖。你们这次收了我这么多片子,等于断了我们全家生活的来源。回去老婆就要跟我离婚。”
说完这些,王成新眼中流出绝望的目光。那目光是呆滞的、麻木的,但没有丝毫乞求怜悯的意思。
秦东方问:“那么你父母呢?”
“我父母是60年代支边的老知青,他们在新疆生下我后,就丢在了陵州,开始还寄点钱来,‘文革’后就没了消息。我从小是在乃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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